烟雨

我到底未曾见你，却曾有画卷一幅，画着你模样。

“你若肯执伞独立于此，总能教这场烟雨温润。”我听见你这样说。

于是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渡过这山水漫漫，捱过风雪漏窗，檐水穿墙。

我看过小镇古树下青草叶上尚未凝干的露水；也在晨曦中坐上渡船唱着儿时歌谣撑过小河湾；我也曾枕着手臂躺在山顶细数一夜的星光灿烂；我也曾在炊烟渐次里描绘村落轮廓。终于寻到了你画中的世间。

船一路摇摇晃晃，我听见渡口渔家的桨声轻和着醉鱼的香气散落了一地，桨声随着碧波荡漾，而他眉目里是掩不住的笑意盈盈，与来往的行人夸夸其谈泛舟的趣事，说到兴处，说不定还能听得些流传了几朝几代的传奇。

一抬眼，刚刚好，把你落进眼底，你手中的淡木纸伞堪堪遮住肩，还有从不曾离身的笔。这是你寻的传奇，也是我要寻的你。

有人缓缓踱着碎步吟风咏湖光山色，朦胧烟雨，在酒肆处贪多了几杯，乘着三分醉意，看轻舟随水而去，不知踏岸归来，要送的是何人，顾不得斯文，快步走上石阶，就这么正正好，被一点青泥润湿了布鞋底。

人影绰约中，我看到了你一袭白衣，拾阶上青山，雨中辨不清容颜，远处钟声渐次，好似也噙了一口寒烟，我想起了，你曾与我讲过的凡尘世间。

犹记说我总行色匆匆，定赏不懂江南小镇风趣，只要肯执伞独立于此，便能教烟雨温润。于是我缓步而行，寻一家临街茶肆，点一杯龙井，佐味梅时雨，一盏茶饮下，心下便摇曳着湖光山色里的波纹点点了。钟声又响了三遍，我又想起你，如今，是我要与你说这凡尘世间。

于是，铺纸，研墨，执笔，要将这朦胧烟雨尽收笔尖，教后人传颂四时，却也蓦然想到，你平日所画，倒尽是些姹紫嫣红之色，这烟雨濛濛，是不属于你的，不怪要邀我前来。于是，笔一顿，心头画便已有了轮廓，再碾几滴墨成了半朵青莲，就以此做今日的结篇吧。

恍惚间，我又梦到那天，画面早已泛黄，恍惚之间，却依旧是细雨绵绵，我又看见那幅烟雨图，那半朵青莲早已凋零，但画中的你，依旧言笑晏晏，恰如年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