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入秋了，树叶还绿着，几场秋雨过后，风却也是有些许刺骨的意味了。

窗外正下着大雨，哗啦啦的雨声在隔着窗户听去只有滴滴嗒嗒的了。这样下雨的时候总难以安然的，因为除却嘈杂之外，它总要提醒你些什么。

我忽的想起前些天在校门看到的一幕。

那天微雨，灰色的天空配上灰色的楼房竟有了一丝丝浪漫的感觉。然而我注意到的不是那些撑着雨伞相互依偎走过的情侣，而是一名园艺工人，大概五十多岁了吧，修剪着装饰用的花坛。花坛外边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半弓着腰用手指着，口里大声喊着什么，那位工人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拿着锯子无措地小心一点点地修着，背着一包我不认识的东西，可能是修剪时要用的。看着这个听不懂话的老头，年轻人生气了，狠指了几下后，跑到他旁边又比划着，嘴里喊着什么。然后又把他拉出了花坛，带到花坛正前方让他俯身看，他看了几眼，又进到花坛里，去修那略有参差的冬青。但似乎还是不合年轻人的心意，所以他气冲冲地向他招手，示意他回来，又叫了在旁边花坛的园艺工人来剪。我看到那位老人躬着瘦高的身体去了别的花坛。

当时我在想老人的家是否就在附近，他的家里都有谁呢，他儿子多大了，他剪这一次挣多少钱呢。然而我不知道，只看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细雨把他花白的头发贴在蜡黄的前额。那个年轻人为什么修剪花坛呢，应是别人派给他的活吧，他想搞得出色点，可能他是个什么小小的领导吧，想升迁吧。

在这滴滴嗒嗒的声音里，我听得见那位老人夜里的叹息，听得见那个年轻人跟同事的侃侃而谈。

郑州的夏天经常是三十七八度，那些油桐树上夏蝉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叫着，正午的时候校园曲折的路上只有热浪贴着地面升腾着。我们都在宿舍，空调开到最大，喝着饮料，吃着水果；或者在教室困顿地听着课，看着书。

在楼梯与地面所形成的空间里，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我曾一度以为那是间存放卫生工具的地方。然而有一天我看见那两扇一米多高的门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个老人，坐在一堆书上，我没看清那是些什么书，他正看着一张报纸，是那种被我们随手就会掉的那种。当时是中午，我猜他的家离学校太原吧，中午在这里凑合着，晚上才回家吧。

有时候我们会看见有辆车从马路上飞奔过去，去后一只烟头留在地上，而在马路的另一边有人正默默清扫着街道，太阳似乎可以晒得人发晕。

我们永远想象不到他们是怎样度过他们的一晚的，想象不到他们怎样为他的家做着他所能做的一切；永远也不会去想他们年轻时的容颜，青春时代的梦想。

这是前所未有的最好的时代，但这样的迫于生活的委曲求全总是不能叫人轻易无视的。可能他们曾经不曾奋斗，错过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能他们曾经惶惶终日无所事事蹉跎了那些最美的年华，但是你终究还是无法用他们曾经的过错来掩盖这一切。

雨渐渐地小了，滴滴嗒嗒的声音却仍旧敲击着我的心房，秋天是有一些凉的，毕竟秋天啊。然而，树叶还绿着，就是雪也不曾掩盖他们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