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元宵节,整个小区里却静悄悄的。为了应对疫情,大家都主动减少外出活动,待在家里,仿佛忘了年要走了。
我想起往年这个时候,一大早,小区就开始敲锣打鼓,过了初六各地的灯展也陆续开始,华灯璀璨,人头攒动,一片祥和,人们隆重庆贺年的谢幕。
往年小区“元宵节”的节目总是按部就班:扭秧歌、煮元宵、猜谜语。
煮元宵,业主可以免费吃。午后,就支起一口大电饭煲,开始煮元宵。但到场的大都是老头老太太。爱热闹的孩子、中年人都跑去猜谜语了,小区南门口,总是排了两列长长的队伍等着猜谜兑奖。一些中年妇女,情急之下,干脆撕下谜面,拿手机百度搜谜底。
不一会,人们就被西门口隆隆的锣鼓声、秧歌队吸引去了。二十几个穿红戴绿的大妈夸张地扭着秧歌,中间夹杂着几个中年男子(物业人员)举着花伞,伴着妖娆的舞姿款款前行。每个人都画着浓妆,琼瑶鼻镶嵌在红脸蛋上,格外夺目。再配上红嘴唇很是喜庆。观众跟在后面看,品头论足,不时传来哈哈大笑声。一面大鼓架在一辆三轮摩托上,车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大红色,抡圆胳膊,使劲敲击着那白色鼓面,那鼓也毫不示弱,用震耳的声音作为回馈。三轮摩托车司机,为了配合后面演出者,开得很慢。四个敲锣的跟在大鼓后面慢慢走着,锣鼓队绕着小区走一圈,起初,孩子们跟在队伍后面,学着扭几下秧歌,大概觉得太单调,不一会都不见了。
一圈之后,庆典宣告结束。小区恢复常态,只有大门口喜庆的歌声还在不停地回荡。
物业人员完成了任务,急着下班,回家过节,迅速取下横幅,收拾锣鼓,以备来年之需。一些外卖小哥迅速从他们身旁跑过。
我不由得想起儿时,一进腊月,就能闻到年味,腊月初八的喇叭粥,大人们经常会说要过年啦。田间的所有农活全放下,等过年后再说吧。腊月还有许多讲究:诸如上门提亲,是不行的。农村有腊月不提亲的说法。
小孩子们开始扳着手指头数数,腊月初十、十五、二十……瓜子、糖果、点心……已经买好,女孩子们心心念念的新衣服也已经从裁缝处取回。到了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了。于是家家忙活起来。
大扫除是大事。全家参与,一大早,就动手将屋子里的东西统统搬到院子,把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清扫一遍。大门口经年的蜘蛛网要被全部清除。门两侧的瓷砖要擦亮。打扫卫生寓意除旧迎新,是迎新年的重要工作,任务繁多,人员分工要合理,搬东西的,清扫的,擦洗的各司其职,窗帘、被罩、被褥一律要拆洗,洗衣机转了一天,双手冻的通红,在忙碌中忘记了疼痛。盆子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这一天忙的昏天黑地,黄昏时刻,才将所有东西悉数搬回屋。这时,再走进屋里,发现窗子亮了,镜子亮了,连灯泡都亮了许多。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第二件大事就是蒸馒头。农村讲究正月里祭灶神,不兴动灶火,所以,馒头等重要吃食要提前备好。蒸馒头,发面尤为重要。农村没有暖气,就把提前和好的面放在热炕头上,第二天,发面呈蜂窝状时,就可以动手蒸了。蒸馒头需要一整天,馒头一锅,包子一锅,仅揉面,包包子就得好一会。蒸馒头也是有讲究的,一般不兴到别人家串门,会影响人家馒头质量的好坏,蒸完馒头后要上油锅,炸油饼、果子、花生、带鱼、豆腐……晚上,你如果在街道走,就会闻到各种香味,看到每家烟囱像黑暗中疾驰的火车,火星子呼呼的往上蹿,一到空中便完全消散。
忙碌的腊月很快结束,终于盼到除夕!那个万家团聚的夜晚,在外奔波的人们忙着赶回来与家人团聚。家家张灯结彩,贴春联、贴福字,挂灯笼。那时空气质量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农村可以放鞭炮,除夕中午还不到,鞭炮声就隆重登场,胆小的孩子需要捂着耳朵小心翼翼的走路,避免谁的鞭炮忽然在耳边响起。除夕晚上,除了祭祖,祭灶神,打开所有的灯让家里亮堂起来,妈妈还要给后院一棵高大椿树虔诚的磕头,祈求来年的安康和顺。
初五以后,农村街道一到黄昏,就有人把大门口的红灯笼点亮了,其实灯笼早在年前挂好了,里面是灯泡。远远望去温馨而红火,我曾经深信浓浓年味源于此。每天晚上,孩子们就提着红灯笼,三五成群,从街头走到结尾。灯笼是舅家送的。我舅家离得远,没送过灯,倒是父亲一位好友的妻子,我们称为姨妈,给我和妹妹送灯笼。农村的夜晚,你会看到街头巷尾有许多灯笼时而聚,时而散 ,很热闹。孩子们提着各自的灯笼,一边走一边看,还念念有词“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灯笼是用竹子做成的,外面裹着红绸子,写着“长命富贵”或者“岁岁平安”取吉祥安康之意。里面用铁丝挽一个小孔,点灯笼时,将一支红蜡烛,穿进去,底部插一块萝卜固定好即可。点一支蜡烛,可以燃半个时辰左右。这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记得有一年,我的堂弟,提着灯笼,来我家,叫我和妹妹,一块出去打灯笼,婶婶的娘家在本地,灯笼很多。我们三个很开心打着灯笼出去玩,由于风大,堂弟的灯笼不一会就烧着了。堂弟伤心的回家了。
过了初十,我们开始盼十五。中国传统,过了正月十五年才算过完。元宵节这天,四街八村的人们都会涌向乡镇的街道。因为这一天,全镇最有名的村子都回奉上自己的拿手节目。(以舞狮和踩高跷为主),乡政府还会请名剧团来唱大戏,总之是一场难得的盛会。我们称之为“社火”。一般元宵节各地都有大型“社火”演出,我们镇上当然也不甘落后。元宵节这一天,成千上万的人早早拥在乡镇的主街——社火必经之地。等待看演出。11点左右锣鼓喧天,社火队一行五六十人,从街头走到结尾,有“包拯”、“海瑞”、也有“秦桧”、还有黑白无常。有坐在莲花瓣上的观音,有手持如意金箍棒孙悟空,有手拿风火轮哪吒……“李慧娘”还故意走到小孩面前嘴里吐一阵烟火。吓得孩子们惊叫,招来围观者哄笑。社火演员们踩着高跷,各色装扮,青衣,白脸、红脸...招摇过市。带走了我对戏曲所有想象。直到后来读了鲁迅先生的《五猖会》我才明白每一个孩子心中都有一个五猖会。
如今生活好了,年味也变淡了,社火已经尘封在记忆中,年来大家匆匆相聚,一转眼,年去,人们开始各忙各的,一切恢复如常。我的妹妹一家每年来回奔波只为照顾多年生病的母亲,年味变成了无法割舍亲情。
今年,情况特殊,妹妹一家没有回来。从初一到十五,大家各自呆在家里,小区里也一直静悄悄的。现在窗外天气晴明的好,今晚,应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没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有的只是对武汉疫区的人们和奋斗在抗疫一线的全体医护人员最诚挚的祝福。
年就这样走了,但我相信往年的欢乐祥和明年一定回来!忽然明白:平凡的生活,才是最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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