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不管一个人的灵魂有多么的恩爱与仇恨,多么的无奈与不舍,多么的伟大与热闹,在身体死去的那一刻也随之归于尘土,消失于万物之间,所以当身体活着的时候,请灵魂懂得珍惜。
1.又快午夜了,青红瞄了一下墙壁上不管是对还是错都努力爬行的时针,突然变得焦急了,她原本想缝完这个包再走的,看来又要走了。
太晚睡觉对宝宝不好,医生这样说过的,青红总是很努力的记住医生的话。
想起那时当医生告诉青红她已经有宝宝了,你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因为她和丈夫早就盼着能有个孩子,想到这里青红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已经隆起的肚子。
青红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离开时才发现整个车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利索而又仔细的关好窗户和灯,脚步就匆忙了起来。
青红很感激这家公司的老板,挺着大肚子也一直让她在这里干,她们是计件工作,多劳多得,所以趁孩子还有四个月才出来,现在得多挣些钱。
青红的丈夫叫晓兵,是个维修工人,每个月也没多少工资。
两个人是自由恋爱也都比较节约,也存了一小笔积蓄,本来日子还可以的,结果前些日子晓兵妈妈得了心梗也就用得差不多了。
每每想到自己没有积蓄,产后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工作,青红就很着急,以前在沿海的时候工资还要高一些,现在回到离家近的城市,就差了很多,所以只能每晚工作到深夜。
晓兵是个农村孩子,来到这座不太属于他的城市,靠自学,努力打拼,现在总算在一个比较好的电器公司当维修人员,工资不算高,活儿却比以前搞建筑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和青红相遇是那日去青红公司维修空调,没有特别的偶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有位女子给他倒了杯水,说了声谢谢,有那么些印象和感谢,却不太记得具体模样。
再后来晓兵又去了几次,渐渐的就和那杯水、那声谢谢、那个女孩熟悉了。
有一次晓兵留意到青红的脚上还穿着一双老布鞋,就给她买了双皮鞋,他也不知道具体尺寸,就按照大概的样子买了,晓兵从没见青红穿过,直到结婚、直到离去。
不是因为青红舍不得穿,而是那双鞋太大了,根本就穿不上。
晓兵总是对青红说不要工作得太晚了,只要我们健康就好,生活拮据些也没关系,而且我可以再努力些,我是男人嘛,你是老婆。
每当青红听到这些温柔的话,仿佛所有的辛苦都是绵绵的爱,想要对这个男人更好些,不要他那么辛苦。
- 每次青红出公司时,总要向保安问个好,说声对不起,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起初青红只是出于礼貌,后来就渐渐养成了习惯。
青红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路面湿湿的,还有些滑,不过还好平时她都习惯带把伞在身边。
因为南方的天气老是阴晴不定,因为妈妈曾对她说过女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带把伞在身边,天晴的时候可以遮太阳,天雨的时候可以挡雨。
入秋了,天气就开始变化了,夜似乎有些冷,记得带伞却忘了多带件衣服。
已经这么晚了,保安依旧在等她,青红不自觉得心里有些感激,突然想起包里还有个苹果,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的。
肯定又是丈夫悄悄塞的,他总是要青红多吃些水果,因为医生说过这样对孕妇好。
青红小心翼翼的揣着苹果,走到保安亭,还说了些感激的话。
可能因为天凉,青红的身体微微有些抖动,保安是个礼貌的男人,赶紧脱下军大衣给青红披上。
本来青红要拒绝的,想到保安说你穿得那么少,还挺着大肚子,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啊,青红只好穿上又再说了一些感激的话。
走在路上青红感觉天确实有些变冷了。
晓兵也是个努力的男人,他也很晚下班,但会比青红早一些。他会收拾好屋子,再煮些吃的,毕竟妻子怀孕了还那么辛苦。
在窗外收衣服的时候,晓兵发现外面下起了雨还有风,吹过来有些冷,他猛的发现有些晚了,不知道青红带伞了没有?冷不冷?。
晓兵抓了件孕妇服就往外面跑,在离工厂两百米的地方,他看见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站得很近,似乎有些亲密。
突然风大了,却不能吹熄晓兵从心底最原始的地方冒出的火花,以及所有血液都涌到脑部的昏胀。
3.用了好一会青红才把门打开,进到屋时,已经过了午夜,家里漆黑一片。
青红不自觉的有些轻颤,一种莫名的害怕掺杂着一丝恐惧一瞬间渗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青红紧紧的把双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晓兵出什么事了吗。
灯突然亮了,把青红吓了一大跳。
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丈夫那张从没见过的脸,像幅没有任何颜料的画或是即将来潮的海面。
这次真的把青红吓坏了,她带着不祥的感觉抱着丈夫,问他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妈妈出事了。不管青红怎么问,怎么着急,晓兵就像块木头一样在青红怀里僵硬。
突然晓兵用力的推开妻子,像澎湃的海水无情的冲向岸边,击打着那些无辜的沙!
他说他知道为什么结婚四年她都没有怀孕,搬到这里一年就怀孕了。
他说他知道为什么每晚她总是那么困,来不及道声晚安。他说他那么辛苦原来只是这样。
青红还没反应过来丈夫是怎么回事,客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就只听见卧室的门重重的关上并伴着反锁的声音。
青红吓着了,她真的不明白丈夫为什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为什么要给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青红突然觉得好冷,即使她身上披着军大衣也依然觉得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青红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卧室门口的,用力的努力的叫着。
‘老公开开门啊,老公怎么了,开开门啊!’
这种无助迷茫的声音渐渐的由强到弱。喃喃的、弱弱的“开门”二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到底有多久青红不知道,大概只有这个由熟悉变陌生的家知道。
青红下意识的发现,她身上还有件军大衣,她想丈夫肯定是因为她穿了别人的衣服生气了。她想把衣服还回去,她想把衣服还回去,她只想把衣服还回去……。
4.晓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只知道一切变得好混沌,好混沌,仿佛天与地连在一起分不开。
当他说完“你滚,滚到他那里去睡时”心就开始痛,从脚底的每一个细胞痛到心脏的每一个细胞,那种痛道不明说不清,就在空气里不停的旋转旋转。
晓兵有那么一刻也想把门打开,当他看见那张他和青红有过无数亲密的床,想到她也可能和别人有那么一张床时,怒气全部压埋了理智,尽管他听到那喃喃的声音心痛无比,却不想把门打开。
晓兵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想躺在这张有过多少绵绵夜的床上,独自的越走越远。
思维开始变得清晰了,晓兵总算走出了那片让他看不清路、找不到方向的雾。
他看见梳着两条辫子,左手拎一个妹妹,右手拎一个妹妹,背上还背着一个弟弟的青红;他看见总是不停奔波,总是干活干到深夜的青红;他看见穿着婚纱,一直笑着,幸福模样的青红。
他听见青红不停的叫老公,他努力的向青红走去,可是怎么也抓不住青红的手,只听见一声又一声的老公。青红不见了,只听见一声撕裂凄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老公………。
开门
晓兵突然惊醒了,周围显得异常寂静,静得只剩下他急促的心跳声。
晓兵望了一下墙壁上的挂钟,凌晨4点,他急忙打开卧室的门,却发现客厅静悄悄的,刚才却分明听到了青红的声音。
这一刻晓兵突然慌了,他极度渴望听到青红的声音,即使刚才有万般的仇恨,万般的冷漠,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想见到青红,我的妻!
他抓起刚才那件衣服,失神的冲进黑夜,不停的张望,却不见路上有行人,只能感觉到刺骨的风和慌乱的心跳。
5.时针分针,滴达、滴达,仿佛是万物的神,又如未知的幽灵,掌控世间轮回,让人生变得模糊,却无力回天。
青红的岗位上,已经有另一个“青红”继续为生活努力,青红经常走的那条路依然有许多人在匆匆的走。
晓兵的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他每天都会去青红的工厂,保安一见着就习惯的关上门,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来闹过多少回了。
晓兵每天都在外面找青红,写了很多寻人启事,走了很多路,问过很多人。
起初朋友,邻居都很可伶他,还会主动安慰他,有时也会给他些吃的,毕竟晓兵很久没有工作了。
后来渐渐的大家都唯恐见到他,除了他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外,更多的是好像晓兵不太记得自己了,除了嘴里常常念叨青红外,似乎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陌生。
以前人们在大街上总能轻易的遇到晓兵,渐渐的都习惯了,可是好像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大街上没有了晓兵的影子,人们还是渐渐的习惯了。
6.晓兵经常去通往城镇的那片荒地,因为他记得有一次和青红回家,为了节省时间穿过那片荒地时青红说很害怕。
晓兵觉得自己不在青红身边,青红穿过那片荒地时肯定会害怕,所以晓兵总在那片荒地待到很晚。
冬日的一天,整片整片的大雾即使到了中午也不易散去,白白浓浓的雾,让人分不清天和地,树和人。
那日,夜色并未降临得很晚,晓兵突然听到了青红的声音,日思夜想,梦绕魂牵的声音,晓兵知道青红离他不远,肯定在荒地的那一边。
他终于看到了他日夜思念的青红,他终于看到了亲昵的叫他老公的青红,但是他突然愤怒了,因为他看见另外一个男人正在用力的打着青红,青红那凄惨的叫声一声又一声的刺痛着晓兵的心。
他拎起石头,不顾一切的向那个男人砸去,他要把青红所受的痛苦与悲伤一点一点的砸回来。
青红瘦了,比以前瘦好多了,脸变尖了,皮肤显得那么苍白,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力气。晓兵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一步一步的走回家去!
他给青红盖暖暖的被子,给青红煮好喝的汤,还带青红到阳台上晒太阳。
7.冬天过去了,春天不紧不慢的到了,到处都是忙碌的影子,人们也好,虫子也罢,都开始了新的生活。
隆隆的机器声,慢慢的逼近那座好像60年代或者70年代建的小楼房。在21世纪里,那座小楼房显得那么孤单,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房地商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栋小房子的,他希望今天运气好一些,能联系到最后那家房户。
房地商总觉得这栋小楼里的味道很奇怪,一时半会还没想到哪里奇怪时,他就走到了四楼,那奇怪的味道顿时浓烈起来了,他捏了下鼻子,赶紧敲起了房门。
他很失望,屋里并没有人,正当他转身离开时,门却自己缓缓的打开了。给他开门不是人,而是那无数条白白的不断往外涌的虫子。
屋里的每个角落,每个空隙都有着不断蠕动的虫子,仿佛它们要吞掉这里的一切,包括回忆与空气,也仿佛它们要像活的人宣誓,这些恶心的“灵魂”与诺言。
给警察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那三具长满蛆虫的尸体,而是墙上那1.5米宽的相框里,一个穿着婚纱灿烂笑着的女人和一个满脸幸福的男人以及他们脸上蠕动的蛆虫。
附记:在青红失踪3天后,警察在荒地的一个小沟里发现了青红的尸体,肚子被人剖开了,子宫及胎儿在荒地另一边的草丛里。
晓兵在青红死后渐渐的疯了,有一日他在荒地看见一个男人杀了一个女人,就错觉的杀了那个男人后,把两个人的尸体都抱回了家。
后记:起初三楼还住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说原本四楼住着一对很好的夫妻,那女的还怀孕了,后来那女的死了后,不知怎么那男的就天天晚上在楼顶上大哭,不哭的时候又总是听到有个女人在屋外叫,老公开门。
多年后,小楼处建起了漂亮的公寓,夜深人静时,缥缈中总能听到有个女人在屋外叫“老公,开门”。
青红日记:2002年1月14日,一个人悄悄去医院做了输卵管再通手术,希望在这一年能给老公生个宝宝。
如果那夜晓兵开了门,后面依然会有很多故事,但也许不会那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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