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永远是一个容易被忽视掉的人,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不过经过这一路的相处,我对沙僧却或多或少的有了了解。
那天中午,由于天气很热,我们随便找了一颗果子树下暂歇,果子树上结满一颗颗了红红的果子。
沙僧说这种果子叫红樱果,很好辨认的,只要记住她的红樱色就行了。
于是师父瞪了沙僧一眼,说什么出家人不能打诳语,万一不小心打死了呢,还有你别告诉我你连苹果都不认识。
沙僧认真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就和我们从头开始讲起了他的经历,讲起了他为什么不认识苹果,以及他在流沙河那几百年的寂寞时光。
“我想总有些人天生下来便是要孤独的,而那些人,有的习惯了,有的毁灭了,而我就是那些习惯中的一个。”
沙僧开了个漂亮的头,我和师傅都一致鼓掌,沙僧虚压了压手,面带微笑的继续讲了下了,我们也认真的听了下去。
“自从我不是故意的打碎了一盏琉璃盏被贬下凡后,我便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过天下之大,哪里不能。
我起初去往的是人群中,可是那些人似乎并不欢迎我,就像我在天界不受欢迎一样。
在天界,我一直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想来认识我和结交我,也有我自身不懂的去怎么认识那些人的原因。我总是以为过一天便是一天,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必去惊讶。然而,当那天,我跪在金銮殿上磕头求饶,竟没有一个人来为我多说一句话!
我便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将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的,我是一个不会处世,将会成为一个孤独的人。
在人群中,我依然还是我,不知道什么叫迷失,什么叫迷茫。对我来说活着便是活着,不需要有任何的借口和理由。
我却没想到的是,人群中充满了危险。我没想到的是有一个词叫猜疑,人们对于猜疑也总是乐此不疲。
今天要提防谁,明天要谋害谁,后天又要怎么使自己获得更多。他们完全不懂得时间的真谛,只把时间花费在觊觎别人所拥有的,而不去珍惜他们所拥有的。
我见过很多那样恶劣的事,但我不想去回想了。
猜疑让这个世界充满是非,我在其中,也深受其累,即使我是一个神仙,但我依然不敢和他们多说几句话,我怕说错了什么,便会在无形中遭到别人的惦记,那是最烦恼得了…
师父,我们去取经回来后,便能改变这个世界么?”
唐僧回答到:“还没有去做的事,我不会去肯定,即使我有多大的信心。”
“我明白了,那么您也是不确定的了。
听到这里,我想说一句:‘即使是神仙和那些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或许沙僧被贬下来是幸运的,因为当他有一天,看到了那些自诩为神的人却也时刻的止不住猜疑,那么他会有多失望,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可是我们却学不会满足。
沙僧悠悠的望着天空,感慨一句:“为什么没有人有我这样的觉悟,其实这个世界很简单的,无所谓拥有什么和失去什么,只要去追随着那些让你在意的东西,即使过程是苦的,结局也会是悲惨的,但我们,从未改变,问心无愧。
而我自从觉悟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后,便已经坦然接受它带给我的结局了,我并不想改变,因为那就是我。”
沙僧收回目光继续说着:
“和流沙河的相遇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当年,我闲的无聊,参与了一场当地的王朝政变,后来政变失败了,我便被人追杀着。
一直逃到一条河的边上,那些人也依旧追我到了那里,于是我便想跳下去之后藏起片刻,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再出来。
我真的跳了下去,为了逼真,我在水里扑棱了一会儿再沉下去。
那些人走到岸边,又看了看水里。一个士兵说走吧,这条河唤为流沙,人跳下去,便再也不可能浮起来了。
他们真的走了,我等了一会儿再浮起来,看到他们走远了也想着离开,不过突然间又想起他们的话,我顿时惊觉,这何尝不是一个绝妙的地方!
我便在流沙河定居了下来,因为这里安静,因为这里远离人世!
我在河底刨了个洞就当是家了,别问我是怎么在一堆沙子中刨出洞来的,因为我是神仙,也别问我为什么不用法力,因为我乐意。
后来时光飞逝,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过了一天之后,那天依旧很无聊,我去河岸上散步,发现岸边长了很多的花草树木,但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可是又想名字不也是人取的么?
于是我终于找到一件用来打打时间的事了,我要给这片树林的每一颗树,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过,我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因为我只能想到从颜色上去取名字,于是那片树叫绿树,那片草叫绿草,那些树上长的果子就叫红果,火红果,鲜红果,红樱果…”
“等下。”师傅开口问到,“就没有其他的果子么?”
“当然有了。”沙僧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不过都被我吃了,我喜欢红色,那些红色的果子都不舍的吃,当然,我更喜欢的是黑色。”
师傅听完后抬头望天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问师傅在找什么,师傅说没找什么,看看他头上的果子结实不,结实的话把它弄得摇摇欲坠……
“好吧,你继续。”我一个眼神甩过去,沙僧便接着说了下去。
“那片树林的花草树木很快便都被我取光了名字,于是我又开始无聊起来,每天便都在家里想着要做什么。
想啊想,想啊想,还居然真的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一件可以做很久很久的事情,那就是数沙子,流沙河的沙子多的数不胜数,这次我终于不是一个闲人了。
一粒沙子,两粒沙子,三粒沙子,四粒沙子……”
“你打算一直这么数下去么?”我问到。
“那多累啊。”沙僧回到,“在流沙河里我都是在心里默数的。”
“哦,不好意思,你继续。”师傅淡定的咬了口苹果,同时一副这你都要去问,我早就猜到了的眼神犀利的看了我一眼。
我顿时抬头看着蓝天,嗯,天很蓝,沙僧头顶的那个苹果也很结实的长在树上。
那我继续了,沙僧正了正嗓子。
“不过很快,我便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只会数到十……”
“哈哈哈。”我顿时笑了起来,眼泪也笑出来了,没想到沙僧只会数到十,我可是能够数到四的。等下,他刚才好像数了四,难道四后面还有别的数?
“悟空,嘲笑别人的缺点是不对的。”师傅很认真的和我说道。
我虔诚的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向沙僧道歉,沙僧回了一礼,表示接受我的道歉。
于是沙僧又接着说:“我想了一个办法,既然我只能数到十,那么就一直数那十个数好了。只不过,他们代表的意义便不同了,比如第二遍数的一,它便包含了前面十个一。没错是一,如果他们都单独的出现,那么他们的意义就是一。以这个规律一直数下下,终于有一天,我把流沙河有多少粒沙子数出来了,是九,流沙河中一共有九粒沙子!”
听到这里,我们又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表示听懂了,虽然不知道那九里面又有多少个一。
“有时候,二里面是不包含所有的一,三里面也不包含所有的二,因为它们的结构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再怎样包含,都会有所不同,而那不同的便是未知的,我把它称为未知的一。
当我想清楚这些后,天空中突然乌云凝聚,然后各种很牛的场面幻化出来了,比如牛吃草,羊吃草,马吃草,猴吃…”
我认真的看着他,同时手里攥紧了一把草。
沙僧看回来,一副我懂的表情,跳过那个说了下去。
“接着我的手中凝聚出一副卷轴,上面写的天地规则!
我把那幅卷轴打开,在最后一部分看到,我上面所说的,还有一些没说出来的都被记在了上面。并且那部分还有个名字叫沙僧非常牛定律。
同时我感觉到天地中多了一股玄之又玄力量,而那股力量被我掌控着。
不信我示范给你们看!”
说完沙僧仰头看了那个苹果一眼,嗯,依旧很结实,接着他伸出手,一阵微弱的光芒便出现在它的掌心跳动着,光芒散去,一颗苹果便出现了。
“那颗苹果是三,自从我掌握那种力量后,看一眼便知道它的数是什么了,然后便可以凭空再生有一个,但是不完全一样的,因为它的未知数一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们看上去和味道都会像完全一样。
而且和变化不同,它真的是一个苹果,不然大师兄可以用火眼睛睛看一下。”
“不用看了,我相信你。”我说到。
“等下。”师傅突然一副发现了大问题的样子。你说流沙河的沙子是九可以理解,是因为你数了的结果。但是苹果呢?要怎么数才能数出三来?
“我不知道。”沙僧回到,“但是在我的世界里,自从拥有那股力量,万物便都是一个可以描述的数,这个世界也是,只要将万物的数加起来便可以得到了,包括每一粒尘,每一粒土……
只是我即使知道世界的数,我也不能凭空生有一个出来,因为它的未知数一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好吧,虽然这一切听上去都很梦幻,请继续…”师傅表示没有问题了。
“等下,我是几啊?”我看着三师弟问到。
“嗯,你是四?”他不确定的说到。
“怎么了?”我问到。
“因为凡万物有灵之生物都是五,包括我和师傅,可是大师兄你,不管我怎么看,都是四。”
“哦。”我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那你能变出个人来么?”师傅一下子又有了新的问题,开心得像个五百吨的小孩。
“不能,我说过所有的生灵都是一个五。虽然苹果的数都是三,但它们的三是不同的,比如多一,比如少一。而我们的五不多也不少,并且是一个数,它们的未知加起来也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那我呢?”我问道。
“ 我感觉。”沙僧说道,“你的未知还在所有的生灵之上。”
“哦。”
“嗯。”沙僧又接着说,“数完那些沙子后,我发现我又闲下来了。后来有天晚上做梦,梦到菩萨对我说,不久后会有个和尚来这里,那个和尚叫唐僧,要我伴随那个和尚取经去。
我一听,反正也是闲着就同意了。
之后过了一百年后,果然有个和尚来到了这里,我一脸激动,刚想出去认师傅,结果还没来得及游上岸,他突然脚一滑跌到河里去了。
于是我赶紧去救他,可是没想到这条河真如那个士兵所说的一样,人跳下去,就真的浮不起来了。即使我是一个神仙,我也不能把他从河里捞上来。
或许他不是吧,我心里想。因为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呢,我心里想。
不过很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都融化了,最后唯独剩个骷髅头没有。那个骷髅头居然还可以浮上来,我感到很有趣,便把那个骷髅头收藏了起来。
之后又过了一百年,又来了一个和尚,我发现这个和尚和上个和尚基本相同,即使他们面貌不一样,但我能看出来这个和尚是前一个和尚转世来的。
应该是他了。我趁他还没来到河岸旁便提前出去拜师,主要是怕他再次脚滑。
我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唐僧,一条剧毒的蛇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一口咬在了那个和尚身上,那个和尚便倒了下来没了生息,也因此,我得到了第二个骷髅头……
之后又过了一百年,那个和尚又来了,这次我先一步把那条蛇给抓起来扔掉了。也问出了那个问题,他都张口要回答的时候,却又发生了意外。这次是直接数不清的蛇窜了出来把他给淹没了,最后就剩个骷髅头…
当时我就想,一百年前的那条蛇这一百年都下蛋去了么?
一百年后,又一百年后…
那个和尚总是会因为各种意外挂掉,我也没能确定他是不是我要等的唐僧。
直到第一千一百年后,我已经收集到了十个骷髅头。
这年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和尚,也就是师傅您了。”沙僧朝着师傅说道。
师傅点了点头。
“为什么说师傅与众不同呢,因为他和前十个差异很大,也让我确定了前十个倒霉的家伙不是我师傅。
现在想想,他十世都挂在我那个地方,真是缘分啊,不知道他这一世是怎样。为了纪念他,我把他的九个骷髅头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最后一个骷髅头被我用来装我的家了,我的家的数是二,我发现那些骷髅头居然还能装下数,这倒是让我惊喜了一阵子。
不过那个骷髅头在路上打妖怪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我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
沉默了一会儿。
“说完了?”师傅问。
沙僧黯然的点了点头。
“悟空,你眼睛怎么红了?”师傅看过来问我。
“我,我只是被风吹起的沙子糊了一脸…”
“没有风啊。”
“呜呜,好想哭。师傅你懂不懂煽情啊”说完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又看向沙僧问到,“八戒知道了么?”
三师弟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他强忍住眼泪回答道:“以前和他说过。”
我哭的更大声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关心你的人。”
沙僧听完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激动着喊了一声,大师兄!
“嗯,以后有我们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你们这样浮夸的演技真的好么?”师傅这时候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悠悠的说了一句。
“不懂得寂寞的人怎么会因为寂寞而哭,师傅,你怎么没哭啊?”我犀利的看过去。
“总要有一个人要在你们哭的时候,为你们准备好抹掉眼泪的工具。诺,这两只为师一直不舍得洗的袜子就便宜你们了。”师傅将他的两只臭袜子脱下扔了过来,我们顿时哭笑不得。
这和尚……
哦弥陀佛,师傅背对着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哭,只是他最后的一句话,让我们更加的认同了这个师傅。
他念了个口头禅,然后断断续续的说到。
总要有一个人,在你们哭的时候,想办法把你们逗笑。
我想,这才是值得我去追随的师傅吧,不管今后会遭遇什么,我都有必要,用我手中的棍子来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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