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慢,伴随着天气的燥热,我跟晒软了的橡皮一样,黏在椅子上挪都不想挪动。我坐在这个柜台里面上班,已经有三年多了。
再喝一口没有味儿了的茶,看看时间,还有三个钟头就可以下班了。电脑上的灰尘在眼前飞过来飞过去,我懒得去找块抹布来擦一擦。
然而,柜台外面的人熙熙扰扰,今天我们单位又组织举办了招聘会。这种招聘会每个星期都有,我负责有关招聘会的各项事宜。
招聘会在单位的大厅举行,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单位门庭若市。大厅里有过来找工作的人,当然还有过来招聘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背着手看热闹的人,这些人或争或笑,又在大厅里走过来走过去,汗液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虽然这一切让人头疼,但他们并不影响到我独自一人发着呆。
这时,偶尔有几个人会跑到柜台咨询问题,他们还没开口,我就已经知道怎么回答了。一万个人总会问同一个问题。问完一个问题,他们又觉得不能轻易地离开,欲言又止,我又把他们想问但还没来得及想到的问题再解释一番,随后,他们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暗自庆幸我可以刚好能把握这个度,这样既不浪费彼此的时间,又能把工作干好。
接着,我又可以继续发呆了。在工作的时间发呆,是我对自己私下生活的补偿。我的脑子不用费力就能从童年一直想到现在。我想我的爸妈年轻时候的样子,想我的弟弟正在艰苦地在工地奋斗,想起我养的那盆花和今天晚上一定会飞进来的蚊子。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自己坐在这椅子上生了根,再也站不起来。我不像别的同事那样会不时地站起来走动,除非我要上厕所,其余的时间我总是愿意坐着不动。如果有一天我双腿残疾了,那我也能活得下去,一切都无所谓。
正当我的思绪慢慢飘远时,突然发现柜台前站着两位姑娘。我盯着她们,等着她们开口说话。她们却拿出一张纸让我看,上面写着,我来找工作,有没有手工活?
我如往常一样轻描淡写地说到,先看看今天的招聘会,有适合的可以直接跟企业联系。
她们又快速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我听不见,您刚说什么?
我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我第一反应觉得这可能是个骗子,是来要钱的。毕竟我在车站啊银行门口啊总能碰到装聋作哑要钱的人。
我本能地打量她们一番,两位姑娘看上去年纪跟我差不多,拿着笔写字的这位姑娘梳妆整洁,扎着马尾辫,手腕戴着白色珠子,脸两颊有点小雀斑; 另一位姑娘则笑靥如花,露出皓齿。
她们跟我同龄,唯一与我不同的是,她们眉眼如画,而我像是被电脑辐射得失了灵魂。
于是,我拿起笔跟她们交流,了解到她们都是24岁。那位雀斑姑娘在她2岁时发了高烧,从此就成了聋哑人。她不肯对生活妥协,学了舞蹈去了北京残疾人艺术团,最近因为又要照顾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回到了青海。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工作。
原来我以为我活得已经够难了,却不知有些人远比我困难得多。
我决心要帮助她们找个工作,无奈现场所有的企业都不想收录聋哑人,也不能提供合适的岗位。我只好把省残联的号码给了她们,然后先让她们回家去了。
自从她们走后,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我没有帮到她们,但她们却是最需要帮助的人,我无能为力。只是两位姑娘如此年轻善良,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生活。
我想如果我是聋哑人,那我的生活与今天有何不同?也许到那时我反倒不再计较得失,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再抱怨生活了。
今天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
曾经,自己不知愁滋味,却总是强说愁。却不知,如今有人识尽愁滋味。
我总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足,但又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不知不觉地对生活妥协。
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追求美好事物的我了。
人刚生下来时,五脏俱全,一颗玲珑心。时光流转,经历三年五载,我们在这条路上变了自己。有时遇到过天灾,有时遇到人祸,有的人丢了皮囊,有的人丢了心。
最初,我们却不是为了名和利而来。
刚来时,我们清风拂袖,面目和蔼,渴望听到鸟声,看到雨落。
刚开始,我们并没有意想到今天的自己原来早已面目全非。
刚开始,我们并没有意想到今天的自己原来早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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