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学校毕业那年进了一间公司。虽然离开多年,在那里认识的人与发生的事,时不时还会出现在脑海中,清晰如昨日。
那时真年轻啊,还有激情说服自己跟着志不同道不合的同事,一起出去唱歌吃饭。
如若换作现在,任他们冲我翻白眼,也不会加入那些无聊的队伍,浪费时间和青春。
当然成长是需要时间和经历的。有时想想,我之所以对人性有着超乎常人的关注和感叹,可能也是因为那时的所见所闻引起我诸多思考的缘故吧。
那年去三亚团建。晚上吃完饭,部门老大就带着我们去K歌。
前段时间,团队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孩,做销售。因为来的时间太短,跟每个人都不熟悉,所以吃饭和唱歌时,基本没人跟她说话。
那些平时能言善道的销售,此刻像是失去了沟通的本事,眼中无她。
那女孩虽然也是销售,但因为入行不久,还不具备销售的八面玲珑,脸皮颇薄。看到没人理她,不免有些伤感。而这伤感的情绪,她掩饰得很糟糕。
以我的性格来说,有销售在的场合,我都是听众。而那晚那一刻,突然觉得女孩很可怜,也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新人。
所以我去跟她说话,没话找话说的尬聊很无趣,但那女孩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靠近我,她比我要热衷于这份尬聊。
开始唱歌了。那个贴上胡子就可以演张飞的女老板第一个拿起了话筒。
平时竭尽全力捧着她靠近她的那些女人和男人,不遗余力地转动着眼球,比着谁能说出高明的赞誉。
那女老板的嗓子沙哑,口齿欠清晰,她唱了一首粤语歌。那是首家喻户晓的歌曲,你可能不懂粤语,但应该不会没听过它的旋律。
所以她唱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意识到,她已为原曲做了面目全非的再创作。
可周围的男人和女人像是同时失聪了一样,拼命喝彩鼓掌。
“唱得太棒了!”
“这个可以做你的保留曲目了。”
“这个也唱得太好了吧,可以去参赛了。”
“老板,你怎么这么厉害,业务和爱好,都超人一等......”
我没说话,礼貌鼓掌是应该的,这是对歌者最起码的尊重。但这样的歌喉,我实在编不出赞美之词,也不想费劲。
我懦弱却也坚韧的性格,使得我不会为了所谓利益去讨好任何一个人,至今如此。
那个年轻女孩也没说话,甚至没有鼓掌,我不知原因。
轮到女孩唱了。公正地说,她有副好嗓子,高音很精彩。虽然演唱水准只属于业余爱好者,但比女老板好过千倍。
刚才那些不遗余力为女老板喝彩的男女,这一刻突然转移了听歌的注意力。
他们竟然开始玩起了“猜骰子”。那高叫的噪音和哄笑声充斥着整个歌房。
女孩唱到高音时,余音绕梁,很是精彩。那些刻意回避听她演唱的男女也下意识停下了做作的吵闹。
遗憾的是,只是片刻宁静而已。转眼,他们又开始了叫嚷,因为女老板的表情开始不自然了。
女孩继续唱着,没人听,没有理。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她身边,认真听她唱。
屏幕上海浪翻滚,女主孤独地走在海滩,突然觉得,那女孩就是海滩上的身影,孤寂无助......
她坚持把那首好听的歌唱完了。音乐停下来的那一刻,那些男女依然围着女老板在哄笑吵闹。没人理睬女孩,没人为女孩精彩的演唱喝彩。
我转头看了眼那女孩。她露出了失落的表情,轻轻地放下话筒,默默坐进了沙发里。
我心里难过,握了握她的手。那手很冰,想来是心寒造成的吧。
“你唱得真好听啊,嗓子好棒。” 我由衷地对她说。
“谢谢你,你是唯一的听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如何安慰她。
那晚回到酒店房间,我久久不能入睡。人性真可怕。
那个女老板,因为她的地位,因为她的权势,人们就可以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陪着她排挤比她优秀的人,还跟业务无关。
不知这些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丑陋。
不知那外表如张飞一样粗旷的女老板,会不会为自己有一颗针眼般细小的心,而感到羞愧?
后来我离开了那间公司,没有留恋,却有记忆。
听说那女孩后来的业绩并不如人意。她依然不知道如何与他们相处。
只是再去唱歌时,她只做听众,无论女老板唱得多难听,她都不遗余力地喝彩鼓掌……
文|枫叶丰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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