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停地咳嗽着，咳出的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被子。葛三妮不停地给娘擦拭着嘴角的血，可娘忽然伸手拦住了。
“别擦了……”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娘……”
沙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让娘心疼，“孩子，娘要走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娘！不要！你会好起来的！你会的！一定会的！”葛三妮的眼泪已经干了。
“傻妮子，娘这些年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二姐。”
“没有，娘，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争气，没办法只好你的病。”
娘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娘的病治不好的，是娘对不起你们姐俩！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二姐去哪了吗？她被娘和你爹卖了！”
葛三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和二姐最为亲密，以前二姐也很疼自己。但在她印象中姐姐是嫁出去的，而且第一年还来看他们了，只是后来再没有回来过，娘怎么说二姐被卖了呢？
“咳咳……”娘看了看葛三妮，脸上不知是病发造成的痛苦还是回忆引发的痛苦，“当年咱们家太穷了，正巧有人上门提亲，说是看上了你二姐。我和你爹起初也不相信，但后来问了你二姐，她说她见过那个人，是另一个县的，挺中意他的。我让你爹去那个县里打听了一下，那人的确是那里的，于是我们就把你二姐嫁了出去。后来你二姐回来的那一次，我们发现她身上都是伤，娘问了很多遍她才说她是骗我们的，她是见咱家实在揭不开锅才要嫁给这个流氓的，至于他的情况也是她提前和他通了气的。可你姐已经嫁了过去，再后悔也已经晚了，我们只能把她送回去，但谁知道……咳咳咳咳……”娘几乎喘不过气来，葛三妮站起来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娘却哭了起来，“谁知道一个月后却听见她死了的消息！是我们害死她的啊！”
娘再次咳出血，葛三妮看着心疼，“娘，不要再说了。”
娘摆摆手，“我不能让我的女儿白死！于是我和你爹找上了门，要告他们，要向法院寻求公道！咳咳咳……可他们有人！我们连你二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们说他们把她火葬了，法院也因为没有证据而驳回了我们的起诉。咳咳咳……可我们还是不服，那个流氓却纠集了一帮人将你爹和我打了一顿，但我女儿死了，杀了我都没法阻止我！咳咳咳……可上诉仍然是驳回的结果，他们答应给我们一笔钱作为赔偿，原本娘死也不愿意要，可那时候你爹正伤着腰，急需用钱做手术，所以……”
葛三妮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是她娘，她也是不得已。
“是娘卖了她啊！所以娘才有今天的下场，这都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啊！我活该！”娘捶胸顿足，葛三妮正要拉住她狠命捶打自己的双手，娘却突然喷出一大口血，鲜血沾满葛三妮的双脸，娘倒向床头，双手立刻没了力气。
“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向屋外的爹、葛大闯、葛四军三人宣布着噩耗，门立刻被推开，葛大闯和葛四军立刻扑倒在娘的身上大哭出声，爹像丢了魂一样瘫倒在地。
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迟了好多，却也比往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大、下得猛，像是被驱赶着狂奔而来的牛，又像是暴怒的野兽迎面冲撞而来，整个山沟沟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洁白的雪完全地覆盖了。
……
许是很多人回家过年，田娃总感觉街道没有往日那么热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和孙二蛋对回家的憧憬和终于有时间闲逛的欣喜。今天的他们穿上各自最满意的衣服，要见识见识这座省城究竟怎样气派！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大商场，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陌生，明亮、新奇，这是他们最明显的感受。田娃感叹的同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充满了物质，最重要的，充满了光鲜亮丽的人。
谨慎地踏上电梯，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田娃和孙二蛋的目光逐渐上移。他们这才注意到楼顶悬挂着一幅画，田娃也不懂那是什么，凌乱的色块像是要彼此摆脱但又摆脱不得地拼凑在一起，他只感觉到了别扭和不情愿。
二楼。不知是已近中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放眼望去满是饭店前负责迎宾的人。路上虽然人少，但人们好像都跑到了这里。
“进来坐坐？本店今天做活动……”田娃被身旁那人吓一跳，急忙弯了弯腰接下他递过来的菜单，见他们二人仍要向前走，那人便回头去招揽其他人了。
“中午吃什么？”孙二蛋凑过来看着菜单。
“在这里吃吗？很贵的。”
“回去也没饭啊，反正快要回去了，就奢侈一回呗。”
“行！”孙二蛋笑着答应了。
“你请客啊，赚得比我多，还没请我吃过一回饭！”
“行！”
二人逛了一圈，手里拿着每家店的菜单。
“去哪个店吃？”田娃觉得菜单上每样东西都好吃。
“这家吧，想吃鱼了。”
“你在家还没吃够鱼啊？”
“没有。”
田娃无语地看着他，“好吧，我也想我妈做的鱼了，就是不知道这个酸菜鱼做得怎么样。”
“肯定好啊！婶子虽然做得也很好吃，但怎么能跟省城的厨师比呢？”
“尝了就知道！”田娃当先向那家酸菜鱼店走去。
……
“还不错！”饭后，孙二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
“嗯嗯，味道还可以！你不吃了？这还有那么多呢！还有一碟涮菜呢！”田娃喝了口锅里的汤，见孙二蛋擦嘴惊讶道。
“我哪有你那胃口！你慢慢吃，我们又不急，我等着呗。”
“那你点那么多！”
“又不是我请客！”孙二蛋坏笑道，见田娃白眼，继续说道：“你又不是吃不完！”
“那也浪费！”
“你就抠吧你！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但也不能乱花钱啊！”
“得了！赶紧吃你的，又要讲大道理是吧？反正不能退，你要不吃就结账去！”
“……”
饭后的田娃有些肉疼，一顿饭三百块！
“你可真狠！”
“你好不容易请我一顿，我能不好好宰宰你？”
“你大爷！”
“哎！不准说脏话啊！你个狗日的！”
“草！别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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