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初稿(再来一场更大的雨)曾以夕村的笔名,在江山文学网发表,2021年3月12日,在初稿的基础上第二次创作,在原文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半的文字量。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脆弱不堪的,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任何人都要遵循这一事实,不可逾越。一个“丽莎”台风,就让远隔台风登陆地几千公里的一个高原内陆小乡镇洪水泛滥成灾。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整个山湾乡到处洪水横流。洪水淹没了庄稼,冲毁了河堤,一度使交通瘫痪。挨近河道的庄稼,白白的辛苦半年。眼看就到收获的时节,一场洪水过后,可谓秋风扫落叶,空欢喜一场。洪水过后,整个山湾乡的人都在议论着台风的威力如何如何大。那些被洪水淹没了庄稼的人家,只能自认倒霉,属于天灾。此时,只有一个靠捡破烂为生的李三轮,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
李三轮无田无地,他跟外界没多少联系,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三轮说:“什么台风不台风的,台风又不是今年才有。现在日子好过了,家家户户高楼大厦,真是吃进去的多,屙出来的也多。我看了,每家每户,都把大包小袋的垃圾丢到河里,你们咋不丢人民币;每家每户,盖新房,拆老房,那些废渣旧瓦,都倒在河里,就连用了八辈子的尿罐,都拿来丢在河里。特别是那些挖山采沙、洗沙的,每年都有多少泥沙冲到河里。以前,十多米宽的大河,现在,有些地方,一只狗就可以跳过河去。”
李三轮的一番高谈阔论,引来河西村几个中年女人的驻足评论,她们并不认同李三轮的说辞。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打趣道:“你一个拾垃圾的,你瞎来操什么心,现在,谁家的垃圾不是丢在河里。这么多的垃圾,不丢到河里,你让我们丢到哪里。”另一个女人说:“怕什么,只要来一场大雨,所有的垃圾就会被河水冲走。”李三轮受到两个女人的抢白后,他亦不示弱,抢白道:“我最恨把垃圾丢到河里,大家的河,不是那家的垃圾场。”遭受李三轮的抢白后,几个女人悻悻离开,没在理会李三轮。
洪水过后,唯一给山湾乡带来的好处,就是给整个山湾乡来了个卫生大扫除。大雨过后,山湾乡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跟洗过一样。街道两旁的垃圾早被冲到排水沟里,排水沟里数月积累的各种垃圾又被冲到河道里。整条山湾乡河道,死猪烂狗,烂床破被,瓶瓶罐罐,女人的内衣内裤以及大量的食品塑料袋,各种款式的饮料瓶、农药瓶,浩浩荡荡,像千军万马,锐不可当的向下游河道冲去。
由于河水暴涨,河道两旁就会有很多农人背着捕鱼器或是抬着渔网到河里捕鱼。对于捕鱼者来说,每次大雨过后,他们都会有一个不小的收获。因为每次暴雨过后,总会有养鱼人家的坝塘决堤,所有的鱼将会乘机逃之夭夭。大雨过后,田野的庄稼被雨水冲洗过后,更加翠绿。河里的捕鱼人不紧不慢的捕着鱼,不时传来几声惊喜声,田野里墨绿的庄稼,碧波荡漾,置身其间,真是一派鱼米之乡。突然,有人惊叫起来:“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有人掉到河里了。”
李三轮吃力的骑着三轮车在公路上走着。他的三轮车里有几条破败不堪的编织袋和十多个塑料瓶。李三轮听到有人呼喊,他的嘴角浮起一丝麻木的微笑。李三轮的车速很缓慢,跟步行没两样。其实,李三轮已经很用力蹬他的三轮车了。李三轮整个身子前倾着,瞪着三轮车的脚踏板,像拉满的弓一样。可不管李三轮怎样用力,他的三轮车还是走不快。
李三轮老了。这个又老又瘦的老头,头和身子几乎一样大。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头,居然只有一只手,仅存的右手手臂上纹着一条青龙。由于右手的极度萎缩,这条青龙亦跟着萎缩,像条干死鱼,很是难看。在李三轮的右手手腕上方,还纹着两把交叉成十字的宝剑。明眼人一看,就猜到,李三轮年轻时肯定是个走江湖混社会的人。
公路上还有些潮湿,李三轮吃力的瞪着他的三轮车缓慢的行走着。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一条刀疤很显眼。慢慢地,李三轮的头顶上泌出一层浅浅的汗水。李三轮侧过脸,看了一眼河两岸捕鱼的人群,不以为然的转过头,继续瞪着他的三轮车往前走。他隐隐听到一些哭声从河岸传来,他嘿嘿的冷笑两声,自语道:“死定了。”李三轮打算一路沿着公路捡拾着废品往前走,直到20公里开外的另一个小镇,然后把所捡的废品卖了再回家。
李三轮蹬着车,身子左右扭动着,他那三轮车的轮子也在跟着左右扭动着,在走过有水迹的地方,会在公路上留下两条弯弯曲曲的轮迹。在上一个小慢坡的时候,李三轮的车几乎就要停下来,欲前不进,相反还要后退。李三轮停住车,抬腿跨下三轮车,独手捏着三轮车的把手,双脚使劲往后蹬,整个人向前倾。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倏突之间就把李三轮远远的甩在身后。谁也不会在意,这个推着三轮车,捡破烂的光头男人。
李三轮骑着车路过一处西瓜地,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塑料大棚,料想塑料大棚周边应该会有废旧的塑料薄膜。李三轮在心里觑觎着,把车停在公里旁。李三轮人还未下车,在靠近塑料大棚,一间简陋的房子旁,种瓜人养的狗就凶猛的狂吠起来。一个中年男人走出简易房,看了李三轮一眼,知道是个捡破烂的,没当回事,折身回到房里,狗还在狂吠。李三轮绕了几处塑料大棚,并没发现废旧塑料薄膜。倒是在一处水沟里,他捡到了几个矿泉水瓶,其中一个瓶子里,还有半瓶矿泉水。李三轮没有多想,用嘴叼着那半瓶矿泉水的瓶盖,用手拧开,一仰头,就把半瓶水倒进嘴里。李三轮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抬头看了看天,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几个矿泉水瓶。
“哎!吃个西瓜。”
这时,从简易房走出的中年男人,朝李三轮喊了一句话。李三轮没有应答,他认为卖瓜老板不可能喊他。李三轮朝着自己的三轮车继续走着。
“这瓜甜,大毒日头的,来吃一个,”买瓜老板又朝李三轮喊话。
“我没带钱,”李三轮写满落魄沧桑的脸庞约微露出一丝笑意,当然,也是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唉!那能要你的钱,自家种的瓜,不在乎多卖一个,你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节,是西瓜滞销的时候,好些瓜都要烂在地里,”卖瓜老板说着,弯下腰,从地上抱起一个瓜,走向李三轮。李三轮迟疑片刻,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人,白白送自己一个西瓜。李三轮立住身,有些警觉的打量着卖瓜老板。
李三轮大口大口的吃着西瓜,红色的瓜瓤,把他的半个脸染成了红色。在西瓜快要吃完的时候,李三轮吃着吃着就不吃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腕上两把交叉成十字的宝剑。在两把剑柄交叉处还纹着一个芳字。李三轮把没吃完的一点西瓜丢在了水沟里,满脸的凄凉和沧桑。李三轮离开了塑料大棚,他的离开,就像他随手丢弃在水沟里的那块西瓜,来去没有半点痕迹。倒是那只忠诚的狗,还在一直狂吠着,直到李三轮离开。
李三轮又骑上车,继续往前走着,他的车兜里,又多出几个矿泉水水瓶。在空旷的车兜里,水瓶跟着李三轮身体扭动的节奏在轻悠的晃荡着。
路上,李三轮又在想,为什么西瓜老板会白白送给自己一个西瓜。他用自己的逻辑推理,西瓜老板怎么也不可能送个瓜给自己。自己年轻的时候,纵横江湖多年,从来还没遇到这样的好事,从来都是自己主动去抢夺别人的东西,哪有主动送上门来的好事。
走了一段路,李三轮感觉肚子隐隐作痛,这时他恍然大悟,并且毫无疑问,深信自己的肚子痛是吃了西瓜。李三轮骂骂咧咧的骂道:“我就说,哪有这样的好人,狗干的黑心人,拿个毒瓜来毒我,我是吃了你的,还是偷了你的。你要毒害去毒害那些有钱人,狗干的,老子把你的大棚烧掉。”
李三轮的肚子更加疼痛起来,他更加骂得凶狠起来。在他前方,有一条小河,河岸两边,芦苇丛生。李三轮手捂着肚子,跑向河岸边的一处芦苇丛。突然,李三轮的眼睛一亮,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像捡到宝贝一样的狂喜。人逢喜事精神爽,李三轮感到肚子不在像先前那样疼痛了,他冲向一处河道的转弯处。在河道的转弯处,有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各色款式的塑料瓶。这些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矿泉水瓶,果乐瓶,不管是出自谁人之手,不管是出自高雅场所,还是出自普通人家,在李三轮的眼里,只是可以论斤论两卖的废品。李三轮笑了,他高声自语地说:“拉不完,拉不完,这些塑料瓶,起码够我拉三天,嗨!……,三天都还拉不完,嘿嘿,妈个巴子的,今天是怎么了,有这样的好事。”那些堆成小山一样的塑料瓶,像装着一个个无家可归的游魂,在河面上晃荡着,整条河除了荒凉,还充满着恐怖的气息。
李三轮快步走到三轮车旁,从车上拽下几条编织袋,又兴冲冲的跑向河岸。河岸边的一块沙地上,深深的嵌下他宽大的步伐。李三轮又从河岸边找来一根竹竿,小心的把塑料瓶一个个的划向身边。两个小时候过后,李三轮满满的装了三大口袋塑料瓶。他把三口袋塑料瓶搬上三轮车,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河道,河道里,还有他没装完的塑料瓶。
李三轮卖完瓶子原路返回时,天已微微放黑,他特意到西瓜地里买了一个西瓜。西瓜老板放了一个纸箱在李三轮车里,李三轮把西瓜放在纸箱里。一路上,李三轮的心情是愉快的,因为,他的车兜里拉着一个西瓜,他的上衣兜里揣着八十块钱。
李三轮满心欢喜的回到家,他的女人一脸愁苦的给他端出一碗白菜汤和一碗白米饭。李三轮的女人把菜和饭摆在一张三块木板钉成的简易饭桌上,阴沉着脸,自个走开。李三轮顿时火冒三丈,他想发火,但他很快就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李三轮生硬地说:“车里有个西瓜。”他的女人像是没听见一般,这更让李三轮恼火。李三轮破口大骂起来:“嗯!……,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当年也威风过。”
“你威风的时候,你吃香喝辣的时候,我没跟你过着一天好日子,你少在我面前抖你的威风,”李三轮的女人大骂道。李三轮再没回嘴,他郁闷的吃着他的白菜汤。李三轮女人的话,句句戳在李三轮的疼处。二十年前,李三轮还在得势的时候,那时没人叫他李三轮。李三轮在外地开着一家电玩城,是何等的威风。为了争夺客源,李三轮的电玩城和另外一家电玩城大打出手,弄出了人命,其结果是两败俱伤。李三轮受到法律严厉的制裁,逐渐败落下来,最后落到靠捡废品度日的地步。在一次捡废品的时候,李三轮认识了他现在的女人——一个靠捡拾废品为生的女人。是他现在的女人把他领回了现在的家。
第二天,李三轮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他颤颤巍巍的瞪着三轮车一扭一拐的在晨曦的薄雾中穿行着,远处开来的车,车灯亮晃晃的刺着他的眼。在他的三轮车车兜里,那个卖瓜老板给他的纸箱里,西瓜已不在,却额外的多了用方便袋包裹着的一纸碗米饭。到了目的地,李三轮把三轮车停放好后,他站在公路的路沿上,深情回味,感激性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河,然后从车兜里拽出几条编织袋,看阵势,是想把所有的塑料瓶一起捞完。
一条自南向北的小河,河水还算清澈。只要过了中午,整条河河水就会变得浑浊不堪起来。在河的上游,几个洗沙场的洗沙水会排放到河里。从河面升腾起来的白雾在河道上方缭绕着,像一道道薄纱,或浓或淡。李三轮来到河道转弯处,河水在这里回旋,在一场大雨过后,所有的漂浮物都会在这里聚集,只有再下一场大雨后,这些漂浮物才会被冲走,然后又有新的垃圾在这儿堆积。
李三轮从河里捞了一编织袋塑料瓶,当他准备捞第二袋的时候,他看见夹杂在各种塑料瓶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李三轮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看清是个黑色的方便袋。李三轮用手中的树枝朝黑色的袋子戳了两下。“袋子里面有东西,”李三轮一个念头闪过。“以前听人讲过,有一个拾破烂的,捡到过一袋子钱,”李三轮又闪过一个念头。面对眼前黑乎乎的袋子,李三轮变得谨慎起来,他又用手中的树枝朝黑色的袋子,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生怕把袋子戳破。李三轮再次确定黑色的袋子里面有东西,这时,他小心翼翼的把袋子捞起来。李三轮提着黑色的袋子,来到一处开阔的河滩上。他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不确定袋子里会是什么东西。李三轮慢慢的解开袋子,袋子里赫然露出两条烟来。李三轮泄了一口气,失望的看了两眼。在心里埋怨道:“唉!被水泡这么长时间,早发霉了。”虽然是失望,李三轮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拿起一条烟来拆开。李三轮想如果烟还好的话,他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捡了个大便宜。李三轮想着,从口袋里抹出一个打火机,准备看看捞起来的烟还能不能抽。李三轮抠开一包烟,果然二十支烟全发霉。李三轮又抠开第二包烟,还是全发霉。李三轮把手中的烟,恶狠狠的抛在河里,失望之极,他恶语骂道:“你妈的x,全都霉了。”
李三轮还是不甘心,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扣开第三包烟。当李三轮抠开第三包烟的时候,李三轮感到天旋地转,他悲喜交集,热血上涌,狂喜不已。李三轮格外警惕的环视了一遍四野,在确定四野无一人后,他再次看了看,剩下的半条烟里,全是厚厚实实的人民币。“会不会泡坏了,”一个念头闪现出来。“不会,不会,钱没那么容易坏,平常洗衣服,钱都洗不烂,”李三轮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似乎已感受不到天地万物的存在。他在心里,祈求老天恩赐,保佑两条香烟里所有的钱千万要完好无损。这样,他就不用再靠捡垃圾过日子,他就不用再看别人冰冷轻蔑的眼神和对他的冷嘲热讽,自己岁数大了,再捡不动垃圾了。李三轮没有立即拆开塞在半条烟里的钱,“咚”的一声,他双腿跪下,双膝杵进沙土里,他浑身打着颤儿,仰起脸,面向天空。他虔诚、惊惶、祈盼地忏悔。
“苍天啊,天老爷啊,我李三轮有罪啊,我不应该开电玩城,我不应该让那么多的青少年赌博,我的电玩城使多少人步入歧途,我害人害己,终食恶果,我把自己害得一无所有。我现在就是一个靠捡垃圾活命的残废老人,请老天饶恕,我真的痛改前非。”
李三轮忏悔完后,他屏住呼吸,挺了挺身子,让身子跪得更加直挺。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狗吠,李三轮哆嗦了一下身子,他又挺挺身子,抬起手臂揩了揩额头。李三轮双手拽住那条被撕开的香烟,缩回了双手。藏在他腋下的半条烟里渗出几缕锈红的污水,污水很快就溅湿他的胯裆。他感到自己裆部冰冰凉凉的,李三轮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他恼恨自己的下体冰冰凉凉的,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仿佛有些毒虫在撕咬它,并试图吞噬它。
李三轮直挺的身子疲软了下来,他克制着胸口激烈的跳动,虔诚的把半条香烟从腋下慢慢舒展到胸前,像从子宫里慢慢地拉出一个新的生命。他把钱倒在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上,更多的污水混同钱被倒了出来。这一倒,傻了李三轮的眼,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啊!……”李三轮向天悲悯的长啸一声,用他的秃头一次次的捣着河滩上的沙地,他的头顶很快就粘满沙粒。李三轮从半条烟里倒出来的纸钱,一张张中间已发黑变霉。“我为什么不早来这里,呜呜,我为什么不早来,天啊!钱啊!你若还可怜我是个活人,你就再下一场更大的雨来,我的钱啊……”李三轮在河滩上咆哮着跌跌撞撞。
李三轮跌跌撞撞,在河滩上跌脚捣足地咆哮。他不甘心,他仇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把剩下的另一条香烟撕开。李三轮刚撕开第一包烟的时候,他想张开嘴巴讲话,但他的牙齿上下打颤,始终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出来。李三轮把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了半天,几分钟过后,一个红色的液体打火机从他的手里滑落出来。李三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用三个手指紧紧地捏着,慢慢地把烟头转向自己的脸前,肃穆的表情有些瘆人。他躬下身,重新拾起液体打火机。他摁了下打火机,打火机立马喷出一寸来长的火苗。李三轮把烟的带过滤嘴的一端含在嘴里,把带着火苗的打火机慢慢地凑近脸庞,凑近烟头。他深深地吸了三大口,烟头没被点燃,一寸来长的火苗被他一口吸进嘴里。李三轮咳嗽了两声,又摁着打火机,这一次,他终于把烟点燃,可没咂两口,烟又熄了。李三轮没有在继续撕开剩下的烟,他把整条香烟藏在腋下,返回到公路上。
公路上,李三轮骑着车,他大口大口地猛吸着烟,浓烈的烟子从他的两个鼻孔里喷出来。尽管每次点烟都有些困难,一路上,李三轮一连点燃了五支烟,他每点燃完一支烟,心情就会比先前更加愉快一些。他越来越坚信,最后的这条烟比先前的那条烟要好很多。
自此,李三轮没有再去拾垃圾,他整天坐在自己的三轮车里,蹬着他那辆三轮车拾废品的换成了他的女人花姑。李三轮嘴里不停的叨念着:“再来一场雨,冲倒房子咯,猪跑出来咯,牛跑出来咯,人淹死咯。”花姑每有拾到废品,就把废品丢到三轮车车兜里,她不管废品有没有砸到李三轮。李三轮就像一件大件废品一样整天在她的三轮车车兜里晃荡着。有时,她听得烦躁,就会拿起一件废品猛砸李三轮。李三轮疼不过,就会哼哼道:打……打打,我有钱。一提到钱,花姑就来气,她把李三轮打得更凶。
花姑每隔两天,就会到李三轮捡水瓶的河道转弯处捞水瓶。每次来,她都能捡到几十个各种款式的塑料瓶,有各种农药瓶,有各色果乐饮料瓶。
一个月后,又下了一场更大的雨。
整个山湾乡,洪水所到之处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成片的庄稼田被洪水淹毁,多处民房被冲毁。洪水退后,村里人在河道转弯处堆积成山的垃圾中发现一具尸体。当村里人把尸体从一堆巨大的垃圾堆里打捞上来的时候,村里的女人和男人在窃窃私语的笑谈着,他们说李三轮是被他的女人花姑克死的。她们还说,李三轮是被花姑克死的第三个男人。这时,有个女人的声音哭起来:——“你来找死啊!你来这河里干什么?你不该来啊!雨啊!你是要人的命啊……”村里人听出是李三轮媳妇花姑的哭声,哭声从河岸的芦苇丛中传出,细细碎碎。
埋过李三轮的第二天,整个山湾乡变成一片汪洋,成千上万的各色垃圾,各种塑料瓶漂浮在水面,等待着洪水退去的时候散落在各家稻田里。在整个山湾乡的上空,阴云密布,还有雨意。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雨燕,黑压压地在低空惊恐的鸣叫着,不时,会有一些村里的老人仰起头来,忧心忡忡的驻足感叹。
“唉!老天,还要下雨,还要水淹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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