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十九岁那年，高中毕业。不顾正在四处托人为我找工作的父母的反对，只身来到增城，投靠嫁在这里的表姐。
表姐大我五岁，小时候我们在一起很玩得来。
不知是结婚的原因，还是读书的改变，我心里的那个表姐只能留在记忆深处了。
表姐夫家是做医药销售的，把我介绍给一家医院的院长。
那个院长五十多岁，肚子有点臃肿。当他取下眼镜擦拭雾气，顺带“审视”我时，喉结咕咚了一下。
他安排我在药房上班。没有任何医药、护理知识，我必须认真地从头学起。每一份药单，我都会仔细核对几遍。一有空闲，我就看书学习，不懂的逮人就问。没多久，那些药性，禁忌，我都能熟记于心。
我五官端庄，一双大眼睛看到谁都是微笑。身材标准，穿着新潮但不暴露。
人长得漂亮就是一张好名片。很快，我就跟各部门同事混熟了。有几个年轻点的医生，总喜欢找借口往药房跑。
那个老院长也去过两次，名为视察工作。只是，不知是顾忌影响，还是工作忙，后来在我上班时，他再没有去药房了。
但我永远都记得他那双色咪咪的眼睛，以及看似绅士地咽口水的样子。
其实他不再去药房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我恋爱了。
一天，有个帅气的小伙子来拿药。他感冒了没吃药，更没注意休息，严重了才来看的。
“病了就要休息，要看医生，不要硬撑着。”在递给他药时，我对他说。
“你怎么也这样教训我？”
“因为我是医生啊”
“那我得感谢你哟，可以请医生吃顿饭吗？”
“这得等你病好以后再说。”我一本正经的说。
“太夸张了吧，一个小感冒，哪里算什么病啊！”交谈中才知道，他是个警察，因为执行任务，两天两夜在外面。任务完成了，他们几个同事都感冒了。本来他没打算来看的，可领导，还有父母逼着他上医院。不愿听他们唠叨，他才过来的。
“没想到你也对我唠叨。”
听说他是警察，我来兴趣了。从小心里就羡慕警察，喜欢解放军。
看得出他也对我好感，我一向都很自信。
他经常找各种借口请我吃饭。
男人喜欢美女，女人喜欢帅哥，人的天性。我的天性喜欢吃，所以我来者不拒。
我们恋爱了。
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全院的人都知道，那个绅士院长自然知道。
时间长了，我们自然的在一起了。
他是山东人，父母做生意。家庭条件很好，曾说过几次，叫我不要上班了，每天就陪着他。
我很好强，上自己的班，挣自己的钱，多自由。
只是我那点工资，交房租，买衣服恐怕都不够。
表姐夫家是做医药生意的。我刚到增城时，在他家住过几天。听他们说起过，关于医护勾结赚取佣金的事。
只是后来感觉陌生了，上班以后我很少去表姐家了。
赚钱的事，本来无师自通。那些医生跟我熟悉之后，便跟我合谋赚取药品差价。
上班三年多，我有了几十万的“私房钱”。还花了几万买了一套两房一厅，虽然是小产权房，也算有属于自己的窝。
不知道是哪里漏出马脚，“绅士”院长抓住了我的“小辫子”。
那天，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委婉地说出知道我“赚钱”的事，暗示我事态严重，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事。
他说自己快退休了，我又是他介绍进来的。自然不愿这事公之于众。但是去是留，要看我的态度。
以他的位置，钱，只是个数字，形式。从他色咪咪的眼里，傻子都能读出，他要的代价是什么。
我选择了辞职。
“绅士”院长也没有过深追究这件事。
②
辞职后，我每天都待在家。警察经常来我这里过夜。
早上醒来，警察去上班了。我只能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
知道我无聊，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不涉及大的保密行动，都会带着我一起。甚至有时上班时溜回来陪我，带我出去玩，吃。
还经常说我，不要老一个人待家里，多出去逛逛。
有一次，他执行任务，要外出三天。
第二天下午，我无聊出去逛街。刚进一家服装店，美丽的导购对着我热心地介绍起他们店里的衣服，并且说以我的身材，随便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都好看。
我对她笑笑，说我只是随便逛逛，没有买衣服的打算。
她也笑着说，逛街也是一种心情啊。看衣服更可以调解心情。心情好了，看哪款衣服都养眼。心情糟糕时，看到喜欢的衣服，心情自然也好了。
她高挑个子，浓眉大眼，留着齐耳短发。欣长的脖子衬得那小巧的鼻子嘴巴更加完美。上穿一件白花丝绸衬衫，下配一条黑色褶边裙子，脚蹬一双白色凉鞋。
我对她说：“看你人生得眉清目秀，嘴巴也甜，衣服新潮，只是一个学生头，让你大打折扣。”
她微微一笑：“我就是个正读大二的学生啊，一边打工挣钱一边上学。”
我没有做过大学梦，听说是大学生，更增加了对她的好感。
交谈得知，我们是四川老乡，家隔一个市。她家庭贫困，所以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不仅自己学费生活费不向家里伸手要，有时还补贴点家用。
“多懂事的孩子啊！”我不禁赞叹道。
“你也不见得大我多少啊。”她把挡住眼睛的头发用手往后理了理，笑着回我。
我这才想起，虽然我工作好几年了，只是出社会早。要是还在念学的话，也正上大三呢。
顿时觉得她又可爱，又可怜。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妹妹多好啊！
我大脑才冒出这个念头，她有点害羞的说道：“我叫晓虹，你要是不嫌弃，晓虹就是你妹妹啦。”
“好有默契呢，我刚要这样说的，你竟抢了先。”
从那以后，她上午上课，我在家睡觉。下午有时我去服装店找她，有时她不去店里，就带她到我家。
我们之间无话不说，几天下来，感觉彼此都离不开对方。似多年未见的朋友，青梅竹马的闺蜜他乡相遇。又似异地的恋人，新婚的夫妻久别重逢。
③
警察出差归来，带给我一条手工刺绣连衣裙，一把杭州天堂折叠伞。
原本他是到上海出差。刚办完事，接到通知，去杭州支援同事，竟然去了一个星期。
礼物还是回来时在杭州火车站临时买的。
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
他一进我房间，买给我的裙子随手一丢。来不及说话，就又亲又摸，抱起我扔到床上。
他在我身上疯狂地运动，我第一次没有了从前那种感觉，第一次假装地呻吟着。猴急的他，竟然没有感觉到。
完事后，他就急着走。说要回家洗澡换衣服，晚上还有个会议。应该是庆功或者案情总结之类的，反正不方便带外人。
我知道，他父母一个星期没见到宝贝儿子了，肯定也很想见他，也没有留他。
他前脚跟我拥别离开，晓虹后脚就来了。见到晓虹的那一刻，我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我没有动。
还来不及收拾“战场”，我们在客厅随便聊了一会儿，她回学校了。
第二天快中午时，警察过来时，我正在洗漱。他放下带给我的快餐，抱我上床。
警察很会做那事。一边亲吻，一边慢慢褪去我的衣裳，一边抚摸。当回吻他时，我竟然想到了晓虹。
警察更忙了些，晓虹因为要学习，又要挣钱，来得也少了。有时两三天都找不到她。他们两个现在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然也认识了。
警察很怕我，每次我在场，他都不敢正眼看晓虹。晓虹也很尊重警察，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④
跟警察一起去过他家几次。他父母生意比较忙，一般是碰不到的。我也从来没有在他家过夜。
有一次他家去时，他父母正好都在，看不出有出门的意思。我想，大约他们是特意想看看我，考察一下吧。
因为他们提前买了菜，留我在家吃饭。他们看上去都很文雅，吃饭细嚼慢咽，说话轻声细语。大大咧咧惯了的我，如果不全神贯注，还真听不明白他们说的意思。
跟他们在一起，很压抑，很累。幸好他们很忙，后来再也没时间碰面了。
当警察跟我谈婚论嫁的时候，遭到他父母的强烈反对。
说我一个临时工小护士，不好好上班。现在还失业了，哪里配得上他们宝贝儿子啊。
当然这些话是通过警察转述给我的。
我的犟脾气来了，看不起我拉倒。姐又不愁嫁。
不过他们的话但倒是提醒了我，不能成天耗着，得找事做。
这个社会，只要不懒，每个人都能找到工作。何况我模样，气质俱佳。对工资要求不高，能养活自己就行。
很快，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了。
公司是做小加工的，我的工作就是统计数量，开单，收货。有时帮他们拿一些小材料，清点数量等一些琐事，没有固定的。很符合我的性格，可以到处跑，跟每个人都打交道。
开始，警察会送我上班，下班会来接我。
一天，公司人都被邀去参加同事婚礼。回来后，我突然有点心酸，说不出来的心酸。碰巧晓虹来家找我，我们聊了一会。
我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一把搂过晓虹。她明白我心情不好，也不问什么，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抱着我的腰。
那晚，晓虹没有走。我们就那样抱着，都没说话，睡了一夜。
那一夜，睡得好香甜！
第二天，我拒绝了警察送我上班。并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接送我上下班了。
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对我“唯命是从”，这次也是一样。
就象我忘不了他一样，我知道他也忘不了我。但既然知道没结果，何必折磨自己。
好在，我有晓虹。现在晓虹是我的安慰，寄托。
她知道我跟警察分手了，每天一有空就来陪我。晚上我们一个被窝，永远都是那个经典姿势，我搂着她的肩，她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胸口。
时间在平淡的日子里慢慢流逝。晓虹大学毕业了。
他们市一家企业向她伸开橄榄枝，考虑到离家近，又有好机会发展，她同意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互相抱着，几乎一夜没睡。
也没说话。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觉得多余。
⑤
晓虹走了，我偶尔还会想起警察，但我没有联系他。毕竟已经过去了，我也习惯了每天上班下班，这平静如水的日子。
有段时间上班，感觉老有人在背后看我。等我回头，又都是各人在忙各人的。
有次，我装作漫不经心，突然回头。
一张羞红的脸，快速地转向别处。
我知道他叫大成，今年二十五，比我小两岁。学的建筑专业，以前在这里上过一段时间班，辞职一年多，又回到这家公司。
我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我的工作。
下班时，大成过来说请我吃饭。
大成一米八的个头，长得还算帅的。人看起来比较老实，平时没有交往，又有警察和晓虹，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想知道一个紧俏的建筑高材生，跑来做跟专业完全不挨边的工作，比跟他一起吃饭更让我感兴趣。
他找了家比较僻静的饭馆，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我看到他点的全部是川菜，就问他：“你点这些菜，自己吃什么呀？”
他指了指服务员正拿来的花生米和啤酒，说：“我有这个就够了。”
我对他说，我来增城也有七八年了，可以吃广东菜的。他调皮的学着我的口气说，自己在外面好几年了，也习惯了吃川菜。
他问我喝什么饮料，我指着啤酒，也学着他的口气说：“有这个就够了。”
他有点吃惊的样子，但还是打开啤酒，给我倒了半杯，自己满满一杯。
他举起杯说：“很高兴你今天能赏脸，我干了，你随意。”
我端起杯子，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浅酌了一口。
他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
菜上来了。他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下。吃了半碟花生米，两瓶酒下肚了。
喝了酒，话多起来了。告诉我他是韶关农村的，还有个姐姐。父母在家种地种果园，开了个小店。
他去年辞职就是想借着姐姐结婚，回家待一段时间，然后再找个好的工作。
工作也找了，只是干得不开心。还是觉得现在的工作干惯了，就又回来公司了。
他一边喝，一边不停的说。不敢看我的眼睛。似乎怕我打断他，又好象怕自己一停下来就接不上。
又喝了两瓶，整个脸红得有点发黑。最后望着我说：“你的故事我知道，要不考虑下我，怎么样？”
他指的是警察跟我恋爱分手的事。
“考虑你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人好！能说会道，会过日子，会安排。我这个人太简单，不会操心，我保证今后工资全部上交。”
高帽子一戴，我有点飘飘然。
整个吃饭过程中，他只招呼吃菜。是我在酒桌上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劝我喝酒的男人。
从这点，我感觉他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对我没有歪心。
“这事，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对于他太过直接的表白，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看他喝得差不多了，就说要回去。
我觉得该去结账，又怕伤他自尊。等他买单了，说要送我回家。我看他走路还正常，就说我自己回家没事，你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啦。
“保证完成任务！”
他举起手来，向我行了个不标准的礼。
⑥
从那以后，他每天早上都给我买早餐。有事没事过来看我做事，但他只是默默看着我，不象别的男人那样献殷勤。
我是很自信，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强势。所以没有第二个男人向我表白过，后来才意识到这也许是我的悲哀。
好像别无选择，我跟大成走到了一起。
正如他所说的，婚后，他工资全部交给我。家里开支，甚至他自己的袜子内裤，从来都不操心。
好象我是个男人，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怀孕后，我说我们不上班了，回家开店。
他说好！
他妈妈的店是自己的门面，很小。只卖老年人的衣服，生意一般般。
我说我们盘个大点的门面，卖副食百货，水果蔬菜。
他说好！
我说本钱不够，需要借钱。
他说好！
我当然不想动用我的私房钱。最后还是公婆拿出三万块钱给我们做本钱。
档口开起来了，生意还不错。他也会看档口，只是什么心都不会操。还好有公婆帮忙照看。
儿子出生了，他也不会管。孩子的衣食睡，从来指望不上他。档口缺货了，需要进什么货，他不懂。
反正就是你说什么，他做什么。我有点怀疑他弱智，还是我前世做了什么孽，嫁了个这样的老公。
我的青春，我的激情，都被磨得荡然无存了。现在我才明白，爱，不能敷衍。婚姻，更不能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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