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触龙说赵太后的这句话成为以后父母谋事的准则。触龙劝赵太后让心爱的小儿子去别国做人质,即是“为之计深远”:让他在未来谋国位时有政治资本。这种政治资本是建立在他吃苦受辱乃至丧命的基础上的。毕竟,做人质不同于现今的留学,只要有钱买机票,来去还是自由的。况且现代通信设备先进,足可每天了解孩子在国外的生活,那个却不是这样 。赵太后,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并不想小儿子吃苦受辱丧命,然而想到以后儿子在世上的生存,还是答应了,感觉这才是“计深远”的唯一方法。
史书所记整个事件中始终没有写到小儿子长安君是如何反应的。母亲挺住各大臣,不许他们提,如提,“必唾其面”,长安君也没出来说一声他是想去的。母亲蛊惑于触龙,决定叫他去做人质,他也没有跑出来哭哭啼啼说母亲我害怕我不愿意。长安君在哪里呢?他在想什么呢?这一点,著史的人没说,我们这些读史的人更不知道。我们只能猜想,那出国送人质的车队,在黄土路上一步步远离赵的都城,向衰草连天的旷野而去,向不可知的前路而去。我们感到寒冷,惶恐,悲伤。那骑在马上抑或坐在车里的长安君也是惶恐着寒冷着悲伤着吧。
这一幕的决策成了以后千百年父母的模板。父母是过来人,知道世事如何变迁,知道如何避祸就福。父母又是爱子的,世上没有比父母的爱更纯粹更伟大的了,于是父母的决策便是融合着挚爱的最规避风险的一种决策了。给子女安排好一条康庄大道,是父母的幸福,孩子不走这条康庄大道,那是父母的悲哀,是父母的失败。
然而,究竟什么是儿子的幸福呢?
父母认为没有任何风险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地生活就是幸福,儿子是否也如此认为呢?父母认为事业有成地位有升金钱富足就是幸福,儿子是否也如此认为呢?没有一个父母愿意儿女如凡高一样一生困苦,癫狂创作死后才价值连城的油画,情愿儿子小富即安,老死于户牖之下。如果像莫扎特,才华横溢最终却为自己写下《安魂曲》,那么父母定会痛彻肺腑,终生沉浸于痛苦之中不得解脱。父母要儿子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成就的不一定是儿子的功业,说不定是父母自己的虚荣,比如那自诩为狼爸的父亲。
一个生命,在其从幼年走向青壮走向成熟的过程中,并非会有非常清楚的理想,很多时候是在摸索。这种摸索往往是在黑暗中。孤独,无助,绝望,然而碰撞碰撞,终于天时地利人和,碰撞出一条路来。康庄大道来了,良性循环来了,这个结果之前,有谁能看到未来呢?父母者,一定是反对。因为子女的摸索在他们眼里或者只是自讨苦吃,浪费时光: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你不走,偏要走那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所以一个人在黑暗中常常是孤独,绝望,连最爱你的父母的支持与安慰都没有。
往往很多人,摸索了一生仍一事无成,成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成为他人的笑柄。只有小部分人,坚持到最后,光明竟然来了,那扇门,那扇窗打开了。自此,一串串人锦上添花,他也终于获得属于他的快乐。凡高的身价百倍是在他死后,他活着的时候只是画画。他饥饿,穷困潦倒,处于半疯狂的状态,但从他不为了生存而生存这一点来看,他无疑比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幸福,因为他过的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他画的是自己想要画的画。即使他朝自己的耳朵开枪,也是他想做才做的。没有任何约束,一切自由自在。莫扎特生命虽短暂,却辉煌无比。每一个作品都是惊世之作。
人活,何必计较于长短,真正要计较的是质量,不是吗?
快乐的定义是不同的,幸福的定义更不同。父母之认为,是父母的眼光。儿子,却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快乐与幸福只在己心,并不需要太多物质的衡量。
或许,让儿女最幸福的,是父母的放手。放手,让风筝随风而去。他飞成雄鹰也罢,他栽入泥潭也罢,都是他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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