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就是一个商家,卖点小玩意儿的。
2000年初的时候,才经历了实体经济的一波浪潮,退潮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是个裸泳者。当时就想,以后不要再做重资产的行当了。
那个时候,浪潮里面活下来的人手里都有了点钱,我的目标也很简单,从他们的兜里掏一点儿出来就好。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2000左右,大学才开始扩招不久,那个时候国内的氛围挺好,还没有攀比奢侈品的风气,大家都以当一个文化人为荣。那时挣了一点钱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文化的,搭着改革的春风获得了第一桶金之后,迫不及待的想给自己弄点笔墨的香气。
所以我开始卖字画。
字画是最快能够提升一个没有文化的人的文化修养的。这句话念起来比较绕口,解释起来倒是很简单。
要做到满腹经纶,很难,一个真正的文化人需要多年的正规教育,这是拿钱换时间办不到的事情。要做到假装有文化,也很难,专门弄个藏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倒是容易,遇到有人刚好看过要聊几句却难免尴尬。收藏字画就简单了,字画的创作者作背书,至少可以有一点雅的味道,跟人聊起来,直白的说我是一个粗人,亲近名家就想接点书香气,也能让大家欣然接受。
所以我的生意还不错。
这条路走着走着,走歪了。
所谓人都是贪心的,字画生意虽然不错,但是挣不了多少钱,也就是个混温饱的事。但是接触的人多了,里面难免有大雅之人,于是入了古玩的坑。
我是卖东西的,不是买东西的。这个定位一直放在心里不敢忘记,所以还好,整了几年的古玩并没有跳什么坑。古玩收藏于我来说,不过都是些商品,跟萝卜白菜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是能跟人一起聊得头头是道,心里面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古玩其实是个小众消费的事,比字画更小众。
那个时候,我们老是往拍卖会跑,一次弄个几十件去参拍。然后约上很多自己人,随时准备好举牌。
拍卖会是知道的。
也不是说水深水浅,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在各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里面演来,一群人举牌成交之后,就按报价付钱拿走东西。其实真实的玩法并不是这样。
我们进去参拍之前要缴一笔保证金,并不高。然后大家举举牌,把东西拍下来之后,如果不去付款,这个保证金就会被罚扣掉。这就是最简单的游戏规则。
一件物品拍到后面,每次加价的幅度都会远远超过这个保证金。很直白的说,拍卖的整个流程,不过是筛选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意向买家。
确认了真的有买家之后,我们会私底下去沟通成交。如果没有买家,我们就自己抬抬价,让拍品每次都升值一点点。
这是一个多赢的游戏。
然后这件事到了后面就失控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能收到的不过就是些小东西,拍来拍去不过几万十来万。然而做到后面的时候,慢慢的收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好东西,反而不能出手了。
不客气的说,当时我们有几件藏品都是了不得的,放在很多地方可以当镇馆之宝。
这个时候,游戏已经玩大了,再不受掌控。
后来,由政府牵头,我们成立了私人博物馆。后来,我们也不再参与这个游戏。
虽然在合适的时间功成身退,仍然觉得身心疲惫。
那个时候正是红木热时期,连天红的广告满天都是。外行的人买得热闹,内行的人就在看生意的门道。
要买东西先交钱,然后回去等着,做好了才给你送来。这个时间可能2-3个月,也可能因为某种某种原因要1-2年。这个钱太好赚了。
于是我们也进了红木的坑。尼玛这坑比以前的坑都贵!一个麻雀大的小展厅,硬生生的扔进去了几百万才能铺满样品。
这个时候的红木市场,经历了全民狂欢,开始降温。这个时间已经是2010年以后了,实体经济开始下滑,股市又收割了一波韭菜,无数中产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之间,整个市场都变得很尴尬。以前来逛红木市场的人都想买套家具,现在来逛红木市场的人只能买条手串。
一大批一大批的商家死掉了。隔三差五就有人关门闭店。现在的红木家具市场,基本就是鬼城。
我们也一样,不知所措的硬扛了2年之后,多赔了100多万房租,把老底全部清0之后,还是关门了。
命运就是一个环,从哪里开始就回到哪里去。从无中来,终归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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