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不短

中午吃饭，儿子问我：“妈妈，人是不是穷也不能偷东西呀？”

“当然了，这就叫人穷志不短。”

“就像凿壁偷光呀，囊萤映雪呀。”小家伙知道的还挺多。

“你爸爸小时候就很穷，饭都吃不饱。不信，你问问奶奶。”我想到身边的人和事，也许会让儿子有更深一层的理解。

儿子扭头问坐在沙发上的奶奶，“我爸爸小时候是不是很穷呀？”

奶奶说，再没有人比你爸爸穷了。

上小学从来没有买过一支铅笔，一个本。铅笔都是捡别人用剩下的铅笔头。放学了，其他小孩儿都在玩，他写完自己的作业，还要替别人写作业。因为替别人写，人家会给他一个本子。

放学回家还得干活，去山上放牛，他带着书，牛跑了也不知道。帮忙烧火，膝盖上放着书，从厨房出来，脸上抹的黑一道白一道。

去镇上上初中，一顿饭让他吃五毛钱，他只吃两毛五分钱。剩下两毛五分钱他攒着，放在家里火炉的炉门内。结果有一天，发现攒的钱被你调皮的三叔偷拿了。哭的厉害，你爷爷问他，他才说他想攒钱买本字典。

过年啦，全家五口人就割三斤肉，要包饺子，要待亲戚客人。煮肉的时候，你爸爸和大大坐在锅边闻味儿。肉煮好了，给你爸爸盛半碗肉汤里煮的萝卜片，你爸爸吃的说好香。

第一年上高中的暑假，你爸爸跟着你爷爷给人家打小工，没有一双好鞋穿，天天光着脚泡在水泥石灰里。晚上回来，给他盛饭，看见他在哭，问他什么也不说。其实那是干活太累，累哭的，累成这样，你爸爸也没说不去。打了一个暑假小工，挣了500块钱，正好交读高中的学费。

上了高中，一个月给他100块钱生活费，他还剩下37块钱。回来的时候给他生病的奶奶买了一袋奶粉。因为他学习好，高中三年级班主任还专门把你爷爷叫去，说要让他加强营养。

你爸爸在高中，放学等人家都去吃饭了，他就在教室里捡人家不用草稿纸，攒够一包了，去学校外边儿收破烂的地方卖掉挣点钱。

说到这儿，奶奶又淌着眼泪哽咽了，许久不说话。

儿子一声不吭地听着，小声感叹“原来我爸爸这么穷啊。”

这样的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婆婆说起过。我和他还在谈恋爱时，去他家，婆婆第一次跟我说他的过去，我也淌泪了，有种难以置信的心疼。

我和他是高中同班同学，我认识的他学习很好，高中三年他一直是班级第一名。我只知道他用的凡是带笔杆的笔，都是别的同学不用的，他自己的笔就是用纸卷着一根笔芯。我从来不知道他在高中时，还不能吃饱饭。

可这并不是结束。

他上大学第一年，家里猪卖了，树砍了，亲戚朋友借，一共凑齐9000元，大学一年学费6000多。而这9000元也是家里给他大学四年全部的费用。到学校以后，申请助学贷款，获得奖学金，他在学校做兼职，做家教。大三寒假回家，还给家里带回去2000元。

每次从家里坐火车来学校，他的背包里，最下面是一个大馒头，四周是小馒头，中间的空档塞得是方便面。2010年，我们谈恋爱，他告诉我，他第一次知道那个水果叫柚子，第一次尝到它的味道。

当我知道这些，问他：“你觉得自己苦吗？”嘴笨的他笑着说了三个字：“还好吧。”

也许一个人所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不会被辜负。曾经的苦难，让他现在的生活方式，有时候看起来又笨又土，却蕴含着大智若愚的道理。

对工作，他总是说，不要抱怨，事儿来了，就去干，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要老想着吃亏占便宜，谁都不是傻子，你做的好不好，终有人会看在眼里。

决定要二宝时，周围许多人第一句话都是：“不怕再生个儿子，压力多大呀。”他说，养孩子是为了自己能有机会体验做父母，怎么能用将来一套房的价格来衡量。

除了不太会做饭，他从来不排斥任何家务活。他跟儿子说，做家务不是为了替谁帮谁，只要你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我们谁都有义务去承担这个责任。

他认不得名牌，穿衣吃饭，也不在乎好赖。他说，自己吃饱穿暖就行，剩下的都是形式。但是他依旧努力工作，他说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他希望家人生活安逸，不用为花钱发愁。

他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和生活态度，他说做人要低调，因为成熟的麦穗儿，头都是耷拉着的。他需要学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想，这也许是曾经的苦难给他的“财富”。跟他一起生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至少心很踏实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