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万零二十五次常规破壳，现在开始。”
伴随着一道蓝色强光，六边形的柔软宇宙被撕裂出一道大口子，紧接着大口子迅速裂开，露出了又一层崭新的宇宙。通天塔的操控员立即轻车熟路地切换模式，开始稳固旧宇宙的结构，另有无数道白光护住了旧宇宙中的太空城和星球。
自从宇宙联邦撕破第一个宇宙，也就是他们的母宇宙后，在突破高层世界与宇宙的路上，他们就一路高歌，各种难题迎刃而解，前路一帆风顺。不光如此，宇宙联邦也在吸收着新宇宙中的其他文明，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文明和种族融入进来，充实着这个庞大强壮的家庭。
又是上百次常规破壳后，启与嫣乘坐着观光船，来到了人类文明起源纪念馆。这里陈列着各式各样有关人类的纪念物品，第一颗被挖掘出的人类头骨，第一台计算机，第一艘星际飞船......其中，很多都是启的杰作，纪念馆中甚至有他自己的一些演讲视频，在大屏幕上循环播放。
“启，宇宙越破越多，可最近人心似乎有些不稳，”嫣拿着一支雪糕，咬下一口后，依偎在了启的肩膀上，“你经常提到的平行宇宙理论，似乎接受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人都觉得那是你唯一的败笔，也是最不切实际的推测。”
启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凝视着通天塔的雏形，似乎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有些事情，还是交给未来吧，也许时间会证明一切，只是目前我们不知道答案。”
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后，嫣拉着启的手，踱步到了美术馆中。看着这些一次次文艺复兴与艺术浪潮中诞生的伟大作品，嫣忽然眼前一亮，转头对启说道：“对了呀，虽然没有实际证据表明平行世界存在，但我们可以把它们创造出来呀！”
启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嫣，但随即坚决地摇摇头，“不行，将众生当做实验品握于掌中，戏弄他们的命运，规划他们的人生，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哦......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嫣的表情刚失落一秒不到，就又活泼起来，“就是，我们可以设定一些程序，让虚拟平行世界中的一切都按照规定好的程序来运行，这样就不会有什么负罪感了。然后我们再将意识转移到虚拟世界里，去体验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心路历程，说不定还能有不一样的感悟，更快发现真正的平行宇宙呢。”
说到这里，嫣眨巴几下眼睛，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觉得我们这么做会引来冥冥之中的一些因果纠缠，导致我们也成为更外界的实验品......但既然所谓的神明并未在我们亵渎祂的时候出现，那不正是表明根本不存在祂吗？由此可见呐，人类......不，生命，才是真正的神。”
听了这话，启思索起来，思考这样做是否合适。而嫣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而且我有个想法持续很久了，就是......我想看看如果我们并没有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下相遇，那之后的我们是否还会相识与相爱，我也想看看在其他的状况下，有着不同身份的我们，是否能像现在一样共鸣与相恋。”
“很浪漫的想法。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在电影和小说中看过类似的桥段，男女主因为一些原因来到其他世界或者进入轮回，丢失了之前的记忆，可他们最终还是会相遇在一起，并且爱上对方，甚至能觉醒之前的记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嫣一脸兴奋，拉了拉启的衣服。启轻轻在嫣额头上吻了一下，带着她继续在纪念馆中游逛。
离开纪念馆后，他们也正式开始准备这一场实验。他们参考众多文明的文化与历史，以及人类自身的历史时期，从中虚构或参考出了近万个世界，并且安排了大部分生命与事件的程序，等待两人进入后探索。也正是在他们准备开始实验时，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发生了。
那是第九万多次常规破壳行动，就在操控员照例撕裂旧宇宙，准备开始探索新宇宙时，本该出现新宇宙的空间，却出现了一片虚空，无论往哪里探索，都是迷茫一片的虚无。没有文明，没有生命，甚至连物质也没有，只是无尽的虚空。
“怎么回事？”
操控员慌了，破壳部门的其他人也慌了，而那些见证这次破壳的所有生灵，也都陷入了恐惧中。
“难道......难道无路可走了？难道一层层的宇宙也是有极限的吗？”
“莫非我们已经走到了进化的终点，独自俯瞰古今未来，再无敌人与威胁？”
“不可能！虚空是哪里来的，它肯定有个源头！这绝非是极限，一定还有路可走！”
操控员的八只手纷纷上阵，不断往各个上级发送消息，最后觉得速度仍然不够快，索性直接融入了计算机中，代替手脚来传递信息。
收到消息的启与嫣等人立即来到通天塔这里，看着一片虚无的外界。旧宇宙里的各种灯光照射在外面，把虚空染上了五颜六色，然而这虚空实际上是并没有任何颜色的，只不过是外物使然。
“首领，这......”监视员站在启身旁，语气有些颤抖。
启则是来到通天塔操控屏幕前，又移来了监控模块，仔细观察着上面的数据。
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但凝重的神色缓解了许多，“既然向上已经无路可走，为什么不换个方向呢？”
“您的意思是......”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话似懂非懂。可嫣立即明白了启的意思，她来到显示屏前操作了起来，将突破与探索的方向，从纵向轴转变为了横向轴。转变的过程很漫长，足足三小时后，通天塔终于射出一道光线，在虚空中打开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所有生灵都屏住呼吸，静观着虚空中的那条光束。恍惚间，许多人觉得这仿佛是一条隧道，一条让他们从阴暗的地底直达光明的地表的隧道。
忽然，众人心神一动，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发生。也就是在这时，无数信息和数据涌入到了显示屏中，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操控员惊叫一声，八只手齐刷刷指向了屏幕上的一张图，随后众人亦是震惊不已，嫣也是两眼放光，不自觉张大了嘴。面对一众人的惊讶反应，启只是一副释然的表情，而后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嘴角罕见地露出一抹微笑。
所有人都往屏幕上看去，处在宇宙其他地方的人们也通过同步投影观望着那些数据和图表，带着震撼的心情经历了宇宙联邦踏出的全新一步。
只见屏幕上的一张图片上，显示着一个标注着各种信息的倒立圆锥体，而圆锥体的右边，陈列着一个与之相同的另一个圆锥体。左边的是宇宙联邦所破开的重重宇宙，圆锥体下面的锥尖是他们的母宇宙，而每往上破开一层壳，就会来到一层更宽广的大宇宙，一层层叠上去，就形成了一个倒立的圆锥体。而它右边的那个圆锥体，虽然与宇宙联邦所在的很相似，但却有些些许的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它没有被内部的文明破开，而是一直保持着原样，如同洋葱一般层层包裹着。
“平......平行世界？！”有人惊呼道。
启点点头，“是，这就是真正的平行世界，一个与我们的圆锥体相似，而处于横向轴的另外一个大宇宙。像圆锥体这种，可以被称为嵌套宇宙，它是由许多大小不一的宇宙一层层套上去的。而我们的嵌套宇宙与右侧的这个，形成的便是平行宇宙的关系。”
说到这里，启停了几秒，给所有人消化的时间，然后接着说道：“嵌套宇宙和平行宇宙有时是各自独立存在，但也有时，它们会相互交错在一起，嵌套中有平行，平行中有嵌套，或者干脆乱七八糟，像毛线球一样一团乱麻。当然，虽然我们终于发现了平行宇宙是真实存在的，但要证实我上述所说的内容，还是需要更多时间的。”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一个又一个新的倒立圆锥体显现在屏幕上——那是刚刚发现的新的与这个嵌套宇宙所相对的平行宇宙。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与本嵌套宇宙相平行的大宇宙，所有人都再也无法淡定，启也忍不住回过头细细地检查屏幕上的数据，生怕是由于通天塔运行错误导致的乌龙。
这一次破壳持续了整整七十多天，最终探索出了整整三千多个嵌套宇宙，而它们对宇宙联邦所在的嵌套宇宙而言，还有另一个名字——平行宇宙。它们与本嵌套宇宙的结构极为相似，甚至在初步探查中人们发现，就连其中的每一层宇宙中的文明和生命，甚至一些发生过的事件，都和本嵌套宇宙相似甚至一模一样。
但并非所有事情都是一样的，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这些平行宇宙中的嵌套层，无一例外，它们都没有被内部的文明向上突破过，无论是哪一层都文明，都始终没有发展出突破宇宙的科技。也许有些文明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事实就是，这些嵌套宇宙全都是完整的，一点破碎的痕迹都没有，就更别提和宇宙联邦站在同一高度了。
“我们是第一个？而且领先了这么多？”
一时间，宇宙四处都是这样的声音，感叹他们自身的不凡，为这样的结果欢呼。
在长达一个月的全体会议后，宇宙联邦决定，帮助这些平行宇宙中的文明破开障碍，共同组建一个更大的家庭，为以后突破到更高位面做准备。
行动开始那天，启与嫣也来到了通天塔前，观望着一道又一道光束击破虚无，仔细辨别着显示屏上的各项数据。逐渐，他们发现那些宇宙中，虽然很多文明和个体生命乃至事件，与本嵌套宇宙相似甚至相同，但始终没有发现和启或嫣相似的人。他们虽然找到了那些宇宙中，原本应该是启与嫣的祖先甚至父母，可他们的后代与孩子，却不是启和嫣。
“从概率上来说，这并不算什么意外。”
启淡淡说道，他的心跳时快时慢，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嫣也不知道，她只沉浸在欣喜中，感叹自己竟是如此之多的宇宙中的唯一。
“也许在更高一层的宇宙中，会有其他我们的存在吧。不过即使所有宇宙中都只有一个我们，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如此多的排列组合与偶然，一切皆有可能。”
“无限的宇宙，无限的时间线中，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世界，没有战争与纷乱，一切都是最美好的状态，不同的物种能够相互和谐生活在一起。不需要武器，不需要猜忌，艺术和享受生活就是一切......”
“很理想的想法，即便是我们这个宇宙，似乎也没有达到这种地步。不过若是真的有无穷无尽的宇宙和世界，那出现一个这样完美的理想国倒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没有，那我们......那我们就创造一个出来！”
说到最后，嫣的语气满是憧憬与期待，虽已经活过无数岁月，可她的眼中却迸发出少女似的清澈。
而在那次破壳之后的第三个月，启与嫣计划的那场实验也开始了。数据库中包含着上亿段历史与几百万个文明背景，供两人选择或随机分配。不仅是人类，其他生物也包含在其中，为的就是确保实验结果的准确性。
在实验前，他们暂时抑制住了自己的记忆，他们将以全新的身份进入这场模拟实验中。虽然启仍然有所顾忌，但在嫣的劝说下还是接受了。
随着虚拟世界的构建完成，实验启动，躺在模拟仓中的两人同时进入了虚拟世界中。
第一世，启是一位落魄的画家，终身未娶。而嫣则是遥远的另一个国家的贵族，她嫁给了一位热爱歌唱的发明家，度过了圆满幸福的一生。他们直到在模拟中双双入土，也没能够在这场模拟中见上一面。
结束模拟，二人醒来，复盘着这场模拟。虽然在模拟时，他们感到身临其境，完完全全就是亲身经历，可醒来后再看这段记忆，反倒感觉有些虚幻，仿佛是观看一个和他们有着一模一样性格思维的小人，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走完了一生。
他们相视一笑，稍微调整一下参数后，接着开启了第二次模拟。
第三世，启是一位农民养的耕牛，嫣是城市中一所学校的教师。那天，嫣前往乡下旅行，偶然间发现了那头耕牛。看着它健壮的身躯和沉稳的性子，嫣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被这头寻常的耕牛吸引了。她来到它身边，轻抚着它的身体，老牛向她身上蹭了蹭，发出低沉的叫声。嫣脑子一发热，将这头老牛买了下来，牵回了自己的家中，放在后院，时而与它倾诉着生活中的不幸与艰难。后来，老牛死在了一个寒冬，嫣也在六年后因病离去。
第七世，启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建筑师，嫣是一个天生盲眼的瘦弱姑娘。原本他们应当没有交集，但有次启因为公事出差到外地时，恰好看见嫣轻抚着一座音乐馆的墙壁，时而还贴近墙面，听着墙中的声音。看着这个盲眼女孩的举动，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座音乐馆正是启的杰作。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启带着嫣走过一座又一座建筑，为她描述那些美轮美奂、高耸挺拔的建筑，陪她听墙中的声音，抚摸历史的痕迹。
第十五世，启是一位外星售货员，母星极其强大，统御着十几个星系群。有一次前往一颗淡黄色的行星收购物品时，他突发奇想，开始以自己的思维数据为参考扫描整颗星球，想看看是否有可以与之共鸣的存在。而他也找到了，只不过与他灵魂共鸣的不是生物，而是一段被抛弃在星球网络中的迷你电子宠物，它长着十对怪异的翅膀，还有毛茸茸的六边形脑袋，看着很奇怪，也很难看，但启对它爱不释手，果断将它带到了自己身边。直到五百年过去，实验时间到达了临界值，这一次模拟才被强制终止。
第三十六世，他们生于一个修仙世界，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法力高深，实力通天。有一次门派外出收徒时，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四处张望的那个少年，他第一次觉得世界上一切都黯然失色，为此他甚至和三位妻子闹翻，被徒弟和其他长老所唾弃，可他依然坚定地做着他自己的选择。哪怕那个少年和他是一样的性别，哪怕他明明是那样的普通，可启没有后悔。
第一百五十二世，启是一位优秀的航天员，嫣是博物馆中的一幅画。当那天启在电视中看到那幅画时，他深深地被折服了，感叹它的美丽，沉醉它的构图与色彩，为此他不惜重金买下了它。后来，那幅画与启一起葬在了太空中。
第七百五十八世，一朵雪花从空中飘落，原本它应当落向一条流淌的小河中，但在半空时，它看到了一朵粉色娇嫩的野花。它翻转着身体，向野花飘去，可风太急，阻力太大，它最终落在了一旁的树上。融化前，它身上的每一粒冰晶，都在映射那朵野花的模样。
............
一次次，一世世，启与嫣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相遇，但只要他们相遇，就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爱上对方，无论他们处于什么时代，也无论他们是以怎样的形态和身份出现。
十万次模拟结束，两人来到母星上，静静观看着日出，感受朝霞落在身上的温暖。
“这下子，是不是说明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回事？”
嫣问道，启转头望了一眼沐浴晨曦的她，轻声说道：“没有命运，我也不信。我只相信你，还有你的爱。”
对着嫣的嘴唇送上一吻，启接着说道：“引力并非一直存在，它会因为物理规则而消失或畸变，但爱不会，爱是唯一能够超越轮回和时间的东西。”
两人在日出的光芒下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
在那场有关命运和轮回的实验结束后没多久，本嵌套宇宙中忽然传来了一股异样的波动，引起了一些关键参数的共鸣。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艘不规则的半透明飞船忽然从虚空中闪现了出来，径直撞上了一座太空城。这艘飞船来历不明，造型奇怪，不属于宇宙联邦的官方机型，也不符合任何文明的审美，就更别提登记与否了。
接到消息后没多久，启就赶到了现场，进入封锁区中。一番沟通与联系后，他们终于与飞船中的生物对接上，互相有了对方的语言系统。在启的亲自询问下，众人很快得知，这是一个来自于其他宇宙的探查队，原本它们正在通过宇宙断口前往另一个宇宙，但途中莫名接受到了一组坐标与数据，看上去像是无意中泄露出去的。它们使用这组坐标和数据反复试验，最终突破了界壁，来到了这里。
对照一番它们接受到信息点时间，启发现这就是宇宙联邦验证平行宇宙的那天，看来这支探查队接受到的正是通天塔所无意间泄露的数据。可让所有人想不通的是，按照飞船中生物所说的信息，他们在那三千多个平行宇宙中并没有找到相对应的，而且那三千多个平行宇宙早已经融入这个最大的宇宙中，探查队破开界壁的时间却明显晚于各个平行宇宙统一与融入进来的时间。
“我需要你们留下的各项数据，还有实验参数等。”
启对这支探查队说道。飞船中的生物很明事理，又或者是出于对宇宙联邦的恐惧，它们痛快地交出了所有数据，同时向宇宙联邦叙述了自己生活的宇宙的各项情况。
“如果它们不来自那三千多个宇宙，那它们来自哪里呢？”
有人问道，启还没来得及开口，嫣就替他回答了：“它们来自一个镜面。”
“镜面？”
“对，这是启在很久以前提出的一个概念。众所周知，各个平行宇宙或嵌套宇宙之间一般是不互通的，而一些位面更高的平行宇宙中的小平行宇宙，相对于另外一个遥远的高位面平行宇宙中的宇宙而言，就是镜面。也许它们相似乃至相同，但它们并非出自同源，而是相隔遥远，一般情况下只有突破重重障碍才能进入对方宇宙，但也有一些例外情况，比如这支来自另外一个高等平行宇宙的探查队，它们就因为宇宙间产生的共振而误入了这里。
“再比如，大家都玩过游戏，或者进行过一些模拟实验吧？游戏和模拟中的世界很显然不存在于我们的嵌套宇宙中，但也许它们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其他高等宇宙里，毕竟宇宙与时间线如此之多，哪怕不是无限，恐怕也接近无限。我们所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很可能存在于其他世界中，有机会通过我们的倒影浮现来到我们的宇宙。这就是镜面，因为它们相互间是不可见状态，对对方而言是不存在的，更像是一道幻象或倒影。”
这番话以最快速度蔓延到整个宇宙，联邦内部也迅速思考起来，推演令镜面浮现，或浮现进入其他宇宙的方法。
嫣已经替启说了该说的，且解释的如此全面，启也无需再过多补充，对其他人稍作交代一阵便离开了。
有了镜面中探查队的实验参数与数据，宇宙联邦接下来的进展更为顺利，仅仅几百年后，他们便有了浮现进入其他镜面的能力。在那些镜面中，他们开拓了眼界，增加了各种数据，对于规则的运用愈发熟练。一切的一切，都在将宇宙联邦，乃至人类推上神坛。
在宇宙众生在空间上极致探索，开辟新世界时，在时间上的研究也从未停止。哪怕启一直不赞同时间旅行等做法，也从未尝试过，但他却也一直在这方面持续研究着，寻找着能突破局限性，让事情两全其美的方式。
早在证实平行宇宙之前，宇宙联邦就已经发现了时间的运行方式与规律。在他们所在的嵌套宇宙中，时间就像是一条永不止息，一往无前的长箭，坚韧而强力，没有篡改或修正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嵌套宇宙中，时间旅行是没法发生的，除非他们像对待空间那样，修改时间上的规律与法则。但出于各种考虑，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尽可能地小心行事，对过去的时间进行观测，同时布置设备稳定时间流，以免出现过于严重的时空紊乱。同时，他们也尽力推演未来，可结果不理想。一方面是这个巨大的宇宙融合了太多其他的嵌套或平行宇宙，以至于时空结构与以往发生了巨大变换，难以逾越当前时间点，向后世探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尊重时间本身的流动性与方向，不做过多干涉。
就像启那句广为流传的名言说的一样：“你玩弄时间，时间就玩死你。”
匆匆百万年过去，寿命早已经不是难题，文明的延续也早已不仅仅出于生物本能，而是有着更为崇高的目标。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也为了保证自我状态的良好，宇宙联邦中的生灵，包括启，都不得不采用一些方式增强自身的思维。虽然启意识到这样会逐渐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但毕竟他已活过如此长的岁月，各种想法不可能一成不变，于是对此倒也不是很排斥，只是他也在用尽全力保持着初心，还有年轻时的那种感性和浪漫。
随着探索进度的加深，各种与新事物对应的名词也顺势产生。例如每个小宇宙，也就是所谓的母宇宙，它们被称之为“单体宇宙”；于低层次位面平行或嵌套的宇宙，被统称为“多元宇宙”。这些多元宇宙再相互嵌套或平行，数量达到过高时，便是“高阶多元宇宙”。
同时，宇宙联邦也发现了一个事情：他们的母宇宙的空间巨大，却依旧是有限的，用一定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边界，但在亿万的宇宙中，却有一些宇宙的空间是无限的。这件事刚被发现的时候，着实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了一阵，所幸他们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如果无限宇宙的位面低于他们目前所处的，那就可以直接用高等位面与生俱来的优势直接破除障碍；而如果他们恰好处在一个无限宇宙中，那突破的方法则是向上突破，就像当初发现平行宇宙时的一样，从另一个角度解决问题。
很久之后，他们来到一片由无限个高阶多元宇宙构成的庞大空间中，他们将这称之为“无限盒层空间”它庞大宽阔的令人绝望，可依旧被宇宙联邦撕裂、统治、融合。也许就像嫣说的那样，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灵，生命就是生命自己的神。以至于连“无限层无限盒层空间”“无限次方无限盒层空间”等等，都没能阻止他们的脚步。
众生只知道引领他们前进的人很伟大，很强悍，但却选择性地忽略了他们的苦。这一路走来并非是一帆风顺，遇到过太多太多，太多危机，太多迷离，太多疑惑......数不胜数。他们的功绩被铭刻，他们的艰苦被赞美声淹没。
最后，他们突破的宇宙太多太多，多到连自己都有些茫然，只得将它们变成一个个简略的符号。绝望逐渐在众生心中蔓延，哪怕他们现在如此强大，哪怕他们已经能跨越时间，随意蹂躏时间的起点与终结，可进化路依旧是一片迷雾，看不到尽头。
“由内而外。”
结束半休眠状态的启，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后他体内迸发出极为强大的能量，带动着所有宇宙，一切的一切，一同共鸣起来。各种数据与公式漫天飞舞，化作无数其他文明所理解的方式，又相互交织融合，最终凝聚成了一把白色的长剑，直指时空尽头。在人类眼中，启是即将开天辟地的神祇，而在其他文明眼中，启亦化作了各种不同的形象，但无一例外，都让人战栗与震撼。
无限的无限，所有的所有，过去与未来的一切都在朝着现在靠近过来！刹那间，时间与空间都坍缩为一个点，外界那些还未破开的宇宙亦是如此，所有宇宙内外环绕，最终形成了一个两面交接的圆环，它便是“现在”。
一切相似的生命或物体，又或基本粒子等等，都开始组合在一起，互相组成了另一个的另一面。每一个人都有了无数个自己，但又不能说是无限个他们，因为这时候的他们，已经成为了唯一的一，所有的面就是他们本身，他们本身就包含了这些所有的面。
时间逐渐被他们湮灭，他们逐渐脱离空间，到最后，只有生命永恒。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时间为父，空间为母，二者结合为生命。生命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寄于时间的希望，付于空间的坚韧，世间无神，生命永恒。”
启说道，与嫣盘坐于众生中心，他们没有其他面，他们自身就是唯一，这在众生中是非常少见的，但事实便是如此。虽然启坚定地如此说着，但众多生灵依旧向他跪拜，认为他就是唯一的真神。
脱离了时间后，一切对状态的感知都消失了，自然也没法判断出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刹那，又也许是永恒，众生面前豁然开朗，他们向下看去，曾经难以跨越的无限屏障与宇宙不过成了脚底的一粒沙子，一切时间状态的变化都尽收眼底。可一切都不再是他们，他们已经超脱了。
当视角于认知超越原有的之后，一切都在瞬间改变了，过去晦涩难懂的谜题与奥秘，都仿佛是被置于一面透明的玻璃后，向众生毫无保留的展现。
他们此时正处于一个难以言明的地方，四周尽是虚无，但这虚无又与曾经见到的那些不一样，它是存在的，但也是不存在的，它同时具有两种相互矛盾的因素，像是一层屏障隔断了他们与时空。在这虚无之外，还有着一些东西，一些仅仅是让人看着就莫名心生恐惧的东西，像是暗流一样汹涌危险，令人琢磨不透。
启迅速布下一圈围墙，挡住了来自更外面的东西，然后与众生一同向下看去。初来时他们没有注意到，但现在仔细一看，他们才发现那所谓无限的时空，还有一切的一切，实际上都处在一条极长的直线上。直线的起点与终点都极其遥远，一眼看不到尽头。而在这条直线上，还有着许多分叉的短线，它们有的蔓延向前，最后断裂在某处；有的最终没入虚无；有的盘旋环绕，首尾相连；还有的分叉一段距离后又回到了最长的直线上。
仔细观察直线后，众生知晓，这就是总时间线，又或者说，这就是时空本身。从前他们生活在总时间线上，也就是时空中，如今他们跃出了这条坚固的长线，宛如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从此脱离的母亲的子宫，向着浩瀚神秘的新世界冲去。与其说这是一根线，倒不如说它是某种树状的根脉。虽然与启的理论有些差距，但不得不说，启实在是太有前瞻性了，眼光如此遥远，甚至连连预测与推演出万物的真相。
众生起源于一小段时间线上，一切的一切都在缓慢推进，当他们最终超脱后，原本的那段时间线被之前的时间线所替代，而整条总时间线也跟着往前突进了一小段距离。他们向其他地方看去，发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在少数，时常就会有一段时间线消逝，一个或一群生灵从中超脱出来。
且他们发现，像众生这样超脱出总时间线的，其实并不算多数，因为并不是每一段时间线都包含了如此之多的宇宙，很大一部分的生灵，都是未经过这么多艰难，就能够超脱出总时间线。有的只需要跨越寥寥几个宇宙，就能登临顶点，也有的比众生还要艰苦，大世轮回了上万次，也没能窥见一角未来，哪怕他们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法。而众生则是因为被卡在了一段很特殊的线段上，无论怎么突破，都会不可避免的触碰到旁边的数十条细线，融入更多的宇宙中，若是没有特殊办法，恐怕就得一直困在这无休无止的牢笼中。
众生环顾四周，发现那些与他们同级别，超脱出总时间线的存在，大部分都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哪怕向它们送出信号，想要交流一番，也未得到任何回应。它们大多以众生未知的生命形式存在，有些是无定型的能量体或飘散思维，有的是用各种古怪的物质组成了自己的身体，只有很少一部分和众生一样，能勉强用语言形容出来。
眺望着遥遥无际的未来，众生决定先从总时间线的起源下手。在启与嫣的带领下，他们翻折虚无，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时空的起点，万物的起源。这是一团无法用体积形容大小的云团，它具有着无限中颜色和形状，每一种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也同时存在于云团中。
当然，云团只不过是对于这团抽象存在的一种比喻罢了，如果要说其本质的话，那这云团实际上就是一团相互包裹相互交融的逻辑、规则、概率。它们围绕着中心一个非有非无的小点旋转，那小点便是生命本身。
众生共同出手，揭露云团的本质，从中得知了万物的起源。在极其遥远的过去，一切都没有诞生时，云团是一个奇点，一切的一切都被包含在其中，无限的宇宙，无限的时间线，无限种可能。直到很久之后，才有某一个生灵触动了奇点，让一切从中演化出来。
“神。”
启轻声说道，洞察到了最初那个生灵的本质。
“可那个神又从何而来，奇点又是怎么出现的？”
嫣好奇地问道。
“或许......一切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启微微皱眉，而后带着众生向总时间线的终点赶去。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无论他们再怎么迅速，都始终看不到时空的终点。启停下脚步，环视周围其他超脱的生灵。
忽然，他茅塞顿开，周围虚无涌动，时空置换，一些逻辑和规律化作可触摸的实体飘散在周围。启原本已经到达极点的思维顿时又拔高了几个数量级，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他逆转时间，从众生看不见的一个角度，从他们之中撕裂出一个灰色的庞大物体，将它扔向远方。
“什么叫超脱？超脱就是超越了过往的一切，所有你们认知的东西，皆是可以被超越的！无论是逻辑还是规则，不要被局限于一个面，否则会被其他不怀好意点存在趁虚而入！”
启呐喊道，时间和空间，以及一切逻辑和规则都成了武器的一部分，而他们正是刚刚接触到这些的生灵，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刚刚启给自己增添的，便是“思维可以超越自身已有认知”这条逻辑，虽然这种逻辑在未超脱时十分荒诞，但如今他们已不再是曾经拘束于时空中的存在，一切都信手拈来，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创造奇点的是神，我们现在也算半个神了。而且并不是我们联合在一起才是神，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只要你们想，你们就是！”
启不断修改增删着周围的一切，逼退了各个时间点过来的敌人，将它们赶到了虚无地带。然后，启带着众生撕裂虚无，到达了总时间线的彼岸。总时间线没有尽头，又或者说，它虽然有起点，但它的未来是无限的，能强行探查到它的整体，但没法确切的知道它的终点，这是无法改变的，因为这就是它本身的逻辑。
途中，启也发现了更多问题：总时间线并非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它最初开始时实际上是一个圈，它的起点和终点便是奇点。但是后来由于神之间的战斗，导致一切都在畸变，最终被扭曲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神还在，祂已经成了时空本身，祂将自身一切凝聚成了生命，用时空滋养。奇点是祂的起源，未来是祂的结束，中间的总时间线，是祂的一生。”
随着启这般说道，一切都明了了。他有些感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创造这一切的神灵就是这一切的一切，而众生也曾经属于过祂。
很快，启给其他人下达了命令，在总时间线周围的虚无中建造栖息地和基地，为以后做着准备。看着周围游荡的其他生灵，还有虚无之外的那些东西，启知道，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路还未到尽头，还可以往前走。
启与嫣漫步在时间之上，观看时空中其他生命的人生轨迹，品味各种另类的生存方式和生命形式。除了他们超脱出来的那段时间线，在其他时空线段上，同样存在着人类，甚至有些发生过的事情也与他们雷同。而且，他们也看到了自己，一些与他们很相似的人，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还未能超脱。
一条条的时间线，一次次的轮回，这便是众生的命运。然而这命运虽拘束着众生，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未来并非固定，一切都在变化中，否则也不会有生命能超脱出来。最初的那位神，祂并没有将众生逼入绝路，而是给了他们无数的机会，去得到他们想要的，去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你信不信，在无限的时间与无限的可能中，还会有人写着我们的故事呢。”
听到嫣的话，启也有些好奇，顺着时空的起点搜寻起来。果真，哪怕他并未可以演化无限，也发现的确有许多人类或撰写或记录他们的故事。有些人写的是那些还未超脱的且与启相似的生灵的故事，也有些人纯粹是靠着自己的想象，甚至连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也写了下来。无限的可能中，一些皆有可能发生。
为了弥补之前的一些空缺，启还刻意去体会时空中众生的生命轨迹，去体味他们所经历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随着感悟的加深，他感觉自身的一切都接近圆满。与此同时，从时空中超脱的众生，也在虚无中组建出了一些新的势力，甚至与其他超脱的生灵接触上了，得知了一些其他进化路与超脱方式。
至于启与嫣，他们如今自成一派，哪怕他们是带领众生超脱出来的救世主，可毕竟众生是众生，他们并非是意识联合体生命，而是一个个独立鲜活的存在，哪怕他们曾经多么依赖他敬仰他。如今他们都是神，自然有自己的路要去走。
徘徊在神灵之间，游荡于时空之外，启最终下定决心，要走出那最后一步。
在刚超脱没多久时，他就发现，其他那些超脱出的生命，它们中的一些实际上已经隐隐与生命相脱离，转变成了一些其他更彻底的东西。比如情绪，比如逻辑，比如规则。或许它们仍然有着思维和自我认知能力，但它们肯定不再是曾经的生命体了。同时，这些脱离生命都是存在，也更难被伤害，因为存在方式与形式的不同，很多攻击与交流对它们都不起作用。在这个层次，力量已不再是唯一的标准，而理解，逐渐成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只有去理解它们，才能明白它们的形式和逻辑，只有理解它们，才能用它们的方式伤到它们，或将它们转换为自己的方式去战胜它们。
恍惚间，启明白了进化路的最顶点到底是什么。哪怕他很久之前就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和想法，但当一切成真时，依然很难令人接受。这是一条无法后退的路，刚成神时或许还有余地，可如果真踏上那条路，那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启看了看嫣，又看看众生，他实在是无法在终极与个人情感之间做抉择。最后，他只得交代给嫣一些事情，然后独自来到一片空旷的虚无，要自己去踏出那一步，而不牵扯到其他人。
从亘古到未来，从刹那到永恒，启周围的一切都在消逝或重组。要彻底超脱原有的形式，必须舍弃过往的一切，凭空开创出一条路来。哪怕有全新逻辑的加持，这条路也极为困难，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他早已能够用空间定义状态变化，生存在时间中，但这样从本质上而言并未超脱时空，而只是在其之上衍生出分支。
启一边自己思考，一边观摩着其他神灵选择的路，开始了他自己的创世。一条红线从虚空中蔓延出，环绕在他的身边，随后又是另一种颜色的线条，直到最后，无数条不同颜色的线围住了他，一个色彩混乱的球体包裹住了他，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茧，而启正是等待脱变的幼虫。他在变化，他在演化，他在进化，他想将自己化作“爱”，爱的本身，一种全新，不被认知所定义的存在。
也是在这过程中，在无限次试验间，他“看”到周围飘荡着很多东西，很多语言绝对无法形容，认知绝对无法理解的东西，当他看到那些东西的瞬间，他几乎快要着魔，因为那是一些仅仅看上一眼就会疯狂的存在，那是真正的神！祂们远远不是时空上蔓延或发展出的存在，而是天正就以那样的形态存在，祂们来自更外面的地方，换句话说，祂们就是终极本身！祂们根本无法用数量计量，也无法被形容或理解，甚至如果不是启无意中试验出了祂们的存在方式，他根本就不会感知到祂们的存在！
从祂们的轨迹间，启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一些最本质也最终极的秘密——这片被那位神灵以时空和生命构建出的地方，这条总时间线，实际上都处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时空之外的虚无，其实并不是为了困住众生，反而是为了保护他们。在虚无之外，还有着与这里相似的地方，它们密密麻麻分布在外面，大部分时候都是互相远离的，但也有时候，它们会相互碰撞上，只不过它们互相之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所以并无事情会发生。但这也不是一定的，也许有的存在相互间会有本质上的冲突，所以它们相碰的时候就会有意外发生，会有一方或双方湮灭。
“不......不是湮灭！它们......祂们......祂们根本就没有生死也没有实体......祂们！祂们甚至都不算存在！”
启面色狰狞，察觉到了一些让他都要心神崩溃的真相——如果非要定义，那总时间线以及周围的虚无，倒是更像一个岛，而岛与岛之间的间隔，就是海。这片海完全是由各种不同的逻辑与规则，甚至存在本身构成的！真正的神是无法被真神以下的存在理解的，甚至祂们相互之间也不理解，甚至都没法碰面！一切的一切，逻辑、数学、规则、意义、存在，它们都可以不存在。真神层次，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可言，过往的一切认知都不过尘埃。
想通一切，启破茧而出，直接撕开虚无来到海中。哪怕周围有神灵涌动，此刻的他已经毫无恐惧。他将爱本身化作实体，洒在自己周围，一边感染附近的海，一边在海中漫步，去感受其他形式。逐渐，有的存在被他吸引过来，与他交流。祂们要么被同化为生命，要么启转化为其他形式，成为祂们的一部分。
在海中，什么都存在。他看到那些神灵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他能够理解的，也有他暂时无法理解的，或许他永远也理解不了。期间，启也看见一些存在，祂们燃烧自身，照亮了一大片海域，似是在举行某种祭祀仪式。启握住祂们的余晖，发现哪怕是海中也再无祂们的痕迹，所有他感受到的都成了一些倒影。
“祂们是要终极一跃吗？可这分明已走到了尽头，再往前，真的没有路了。”
启去询问其他神，可并未得到答案。
熟悉周围情况后，启带着嫣来到海中。虽然嫣无法体会到这个层次的一切，但她能够体会到“爱”，换句话说，她能切切实实感受到启本身。
一条桥在脚下延伸，启与嫣走在桥上，从各个方向前往不同的地方与区域。桥只有一条，但方向可以是无限个，嫣花了很久才逐渐适应这一逻辑。他们漫步在海中，对他们而言，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伴和相爱，还有感知一切的一切，相似的一切，不同的一切。甚至，他们还在海中看到了一些岛，一些同样由时空与生命构建出的岛。
走着走着，他们看见极其遥远的地方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迈步前去，他们看到了一大片蓝色的花海。那花的模样很奇怪，如果忽略演化无限，那这是两人从未见过的品种。这种花叶片呈狭带状，花开后的花朵为伞状，裂片为狭倒披针形。虽然它的每一刻状态都同时存在，但两人也发现，这种花的叶子和花朵从不会同时出现，每当花开时，叶子便会凋落。
启不知道这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创造这片花海的神感受到了启所散发出的秩序，导致那位神洒下了这片海洋，但不得不说，在“黑暗”的海中，这片蓝色确实是很亮眼的存在。
启弯下腰，从虚无中采了一朵下来。可当花离开了虚无后，那大片的蓝色顿时消散了，唯有启手上的这朵依旧，且往外散发着永恒的气息。他细细感受，从这花中聆听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些不明不白的情绪与思维。似乎那位神就是这片花海本身，而且祂刚才好像在为启与嫣来的桥，以及祂自己所命名。
“奈何桥？”
启听到了一丝叹息，很悠长，很无奈，是给这桥命名，也是给神自己命名。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头空奈何。”
随着那位神与启发生共鸣，启手上的那朵蓝色的彼岸花也消散了，化作点点光芒在海里散开。
“我们......我们刚才是湮灭了一个文明？”
嫣颤抖着开口，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有些恐惧。
“不，”启摇了摇头。
拉着嫣的手，启重新走上桥，向着未知点地方前进。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什么也没有，但启正是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来做一些事情。他想给海留下一些东西，一些属于且来源于宇宙，乃至人类的东西。
三条古朴的石路从一块圆形空地上向外蔓延，通往了未知了彼岸，而在空地上，一块高达上百米的不规则形状的石头构建而出。启亲自提起一把刻刀，在上面刻起一些字画——这是人类的历史，从人类刚诞生开始，到他们超脱时，一段无法用时间衡量的历史展现在海中，屹立在这片虚无的角落。
“三条路，三种状态，过去、现在、未来。我在这里留下这块三生石，等待后人或其他神，前来一睹一个文明的兴衰与历程。”
说罢，启挥动右手，三条路下方出现一片波澜壮阔的浅黄色的海洋，里面沉淀的是人类乃至生命的种种罪恶与消极，而在三生石周围，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亦出现，它们的每一片花瓣都记载着一个令人热泪盈眶的故事，每一条根茎，也都谱写出一首悠扬动听的歌曲，每一片它们所绽开的光芒，都蕴含着一张最平凡最伟大的相片。
“人类必将永存！”
启斩钉截铁地道出这句话，无数建筑与时光碎片如同疯长的藤蔓沿着浅黄色的海洋与古路，向四周扩散与蔓延。一座座宏伟的城池、精湛的艺术品、复杂的机器...一时间布满了整片虚无。
“不管是我们的狡诈，还是我们的高尚，无论伟大亦或卑贱，人类都于永恒中留下独特的一笔！人类的命运......必须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
总时间线中，乃至其他有着人类的岛中，所有未超脱的人类纷纷而出，他们有的融合为一个具有多面而唯一的人，有的是以原先自己的身份超脱出时空，每一个人的结果，都是最适合他们的方式。紧接着，那些与启相似的人也融入进了启身体中。而那些与嫣相似的人，却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有着她们自己的轨迹，启不曾让那些相似者干预到嫣本身，对他而言，嫣是独一无二的，他可以承受其他的自己融入自身，让自我不再是自我，但他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嫣身上。如果有痛苦，他愿意独背，美好与浪漫，他只愿留给嫣。
面对因为各种情绪而落泪的嫣，启只是抚摸着她的头，淡淡说道：“别担心，我是启，永远都是。”
漫长的永恒过后，嫣在其他海域采摘花朵，而启则盘腿坐在三生石前，思考着一些事情。
忽然，海面泛起涟漪，一艘木船缓缓划来，船头放着一盏青铜灯，灯光照亮了黑暗的海，驱散了其中的大部分秩序与存在。撑船点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手上拿着一根长杆，不疾不徐地往后撑着。
老头停住木舟，踏上了石路，走到启身边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同样盘坐下来，与启面对面而坐。
“摆渡人？”
启开口问道，这是青铜灯的光芒所散发出的信息，似乎是这老头的名字或称号。
老头笑了笑，露出参差不齐的两排牙，“名字而已，没那么重要。”
“你的本体似乎与时空和生命无关。”
“太久了，见过一些类似的，自然而然就理解了。”
启睁眼看了眼老头，他身上腐朽的气息愈发明显，几乎要将启侵蚀。
良久，启才又开口。
“真有永恒吗？”
“得看你怎么定义了。哪怕焚尽自我者，也能在海中留下永恒的倒影；可如果你执着于当下，那自然是没有永恒的。”
“过往的一切美好能再现吗？”
“你相信轮回吗？”
“信，但我不信那人是我。”
“那美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非得有意义吗？”
“也对。”
“我期盼另一种结局，另一种......或许更好的结局。”
“既然已经看透，又为何执着呢？”
“看透了，想通了，但放不下。”
“她似乎，仍然只是半神吧？”
“我已经不再是我，我不想让她也变成这样。”
摆渡人回头，看了眼背后的三生石。
“爱原本只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你却生生把它超脱了出来。”
“因为它是唯一能跨越时间和轮回的东西。”
“你的执念太深了，继续这样下去，你甚至都会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于什么。”
“我知道。”
“很多真神都尝试过，再往前就没路了，路彻底到了尽头。”
“那些祭掉自己的存在，有回来的吗？”
不用摆渡人摇头，启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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