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小豪,就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罗斯塔无疑经历了一场惨烈而艰难的战斗,我望着她的受的那些伤,却无能为力。那贯穿了三层楼的大洞横在了我的面前,想要一下子跳去恐怕会有风险。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环顾四周,举起武器,准备应战。
那将罗斯塔击倒的凶手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基于先前种种令人不安的暗示,这样的情况并未让我感到意外。从洞内向三楼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十分诡异的年轻人。刚才齿轮转动的声音,是这个人身体关节活动时所发出的。我和他对视片刻,才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双眼,眼眶处只剩下了两个黑色的大洞,整张脸十分平滑,更像是一个木偶,而并非人类。最奇怪的是,系统并没有给出我任何提示。
他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快速来到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我也不敢放松警惕,等待着他接下来会使出怎样的招数。然而,心中纠缠的杂念实在太多,对黑暗法师的思考,对罗斯塔性命的关心,将我的精神状态降低到了极点。现在的我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愤怒,连带着一些作为一级战士的理想。
这座城堡从一开始就注定并不平常。此时已近黄昏,窗外的落日将光芒洒在我的身上,为我染上了一层英雄般的颜色。
三楼的怪人看着我,他全身的关节都开始扭曲活动。发出了如同拖拉机启动一般的巨大噪音。如此恐怖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这决非一个正常人所能做到的。可是,持续了数秒之后,这东西压根没走出一步,始终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毫无保留地活动。
心中一惊,我似乎看懂了这东西的意图何在。顶着噪音带来的心理压力,我猛然回过头来,果然如此,那声音并不是无病呻吟,而是为了掩盖一个堪称完美的突然袭击计划。——正如一部著名的电影中的情节,追求自由者借助雷声敲击管道,最终寻得救赎。不幸的是,我收获的并非救赎,而是重重轰到我后心处的一拳——真正的敌人,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和三楼那位一模一样的怪人。我看向他那“深邃”的双眼,换来的是恐惧与一串文字。
【“工匠”奥本怀特 类型:敌对势力成员 血量:50 攻击力:100
一位沉溺在过去的城市卫兵,拒绝接受祝福的不幸之人。
特别提醒:该敌人的攻击力较高,请注意躲避。】
“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躲啊……”
一拳,仅仅一拳,这个有着奇怪介绍和长相的人就把我打到了怀疑人生。他的面板就好像完全颠倒了一样,恐怖的一百点攻击,比先导者那刮一下就会掉一大块肉的镰刀还要高,与之相反的是那看起来一碰就会死的血量。在受到这一击之后,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体外,心脏上的动脉都差点被打断。双眼严重向外突出,嘴里一阵恶心,鲜血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这还没算完,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没有办法在原地站稳,向前踉跄了好几步之后,从那洞中一下子掉了下去。现在的我好像是被二向箔降维打击了一样,整个身体仿佛被锤成了一大张肉饼,重重砸在了一楼那堆废墟上面。要不是异世界的这具身体素质还算可以,我甚至都有可能真正死在这里。
剧烈的疼痛让我连动都动不了,不幸中的万幸,我并没有掉在木刺或者是尖锐的物体上面,受的差不多全都是内伤。疯狂的血液在我的身体内四处翻涌,眼泪鼻涕一下子混着血水流了出来,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恐怖的伤,也仅仅是这一次,就让我疼的完全忘记了什么任务、甚至是同样半死不活,倒在我身边的罗斯塔。
【系统警告:logos血量目前仅剩17点,处于濒死状态,需要尽快进行救助。】
“这提示…真的行…我服了…”
歪过头来,用严重充血的眼睛看向二楼。现在,二楼和三楼都站着那样的怪人,一真一假,两个人同时发出了巨大的噪音,让本来就很不幸的我更加痛苦。
没有力气说话,我只能在心里思考,而没动一下脑子,都要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不深呼吸的话,血红蛋白供氧量都完全不够用。
“这城堡里面的boss还有名字的,这介绍…咳,我不行了…”
不行。连思考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只有视觉和一定的注意力还算没完全消失。
我努力翻了个身,死死盯着这位工匠。这家伙看我还剩一口气,也压根没想留活口,直接原地“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挥出拳头,就要跳到洞口下方,进行恐怖的“人肉式”下坠攻击。
看到这一招,我吓的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完全不利用兵器,单靠一只手,等他落下,我连百分之一的生还机会都没有。
可是,到底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出现这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
也许我再也没机会知道了吧。
奥本怀特,如果他还有人的意识的话,向我的方向极速俯冲下来。如果说黑暗法师真的只是为了和我玩玩,那么他确实是想要我的命。
现在找出那张已经卷成一团的任务纸也不太可能,但是,就在绝望的最后一刻,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些其他的事物。
【黑暗法师 类型:不明立场的强大存在
此对象拥有特殊战斗方式和招式,无法单纯利用攻击力和血量数据衡量,在升级至二级后可见。】
濒死的我眼中出现了一大团黑暗。我所躺的这个位置,正好避开了城堡门口射进的眼光和二楼窗外的落日余晖,形成了一个难得的黑暗死角。也正是这样的死角,让我终于等来了一位足以与城堡主人抗衡的“暂时性合作伙伴”。
“你…你来的有点晚…”
“呵呵,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实力到底够不够。打倒他之后,战利品就送给你啦。”
黑暗中,黑暗法师的声音传了出来,依旧温柔,而她这次的目标也很明确。
奥本怀特下落了一半的距离,整个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加速度,想要强行停下他,换作正常人,需要恐怖的力量与之抗衡。可是,黑暗法师的本体并不算是人,其能力也可以超越出常规的物理法则。果不其然,这一次,她利用了刚才让我消失的那一招,将整个身体包裹住那个病态的怪人,下一秒,奥本怀特凭空消失在了一楼和二楼的中间。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对…黑暗法师跟我现在也算达成协议了,不能随便管人家叫恶人…”
看来,现代人类社会中合作和交流的重要性,在希克瓦德中同样适用。
就这样,半死不活的我躺在一大堆陈旧的木材上面,望着打穿了三层楼的大洞陷入了沉思。三楼的那个假的奥本怀特,见到本体消失,也不再发出怪声,而是像一个失去动力的机器那样倒在了地上。
我又将目光投向了罗斯塔。现在的我全身实在太痛,没有办法过去查看她的伤势,不过还好,从她那仍在微微上下浮动的胸部可以判断,她整个人并无大碍。希克瓦德有像法克那样的咒术师,能够施展治愈魔法,现在我只能不断祈祷尽快来人,把我们从这片阴间的祝福之地接回高地村。那样,我还能极限捡回一条小命。
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在刚刚吞没奥本怀特的地方,他从黑暗法师的怀抱中掉了出来,身体被分成了好几段,但却没有流血,就好像是被拆开的积木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个怪人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他血量归零了…谢谢…你帮我…”
“还不太好对付,在我的空间里,他还想着出拳,和我打了半天才死掉。这是战利品…诶?你怎么了?这就不行了?”
黑暗法师从黑暗中探出头来。那个时候,我因为体力不支而闭上了眼睛,在她看来,我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我…我还没…”
说完这句话,一个奇怪的东西掉到了我的身上。微微睁开眼睛,那居然是一双逼真的木头眼睛。
【获得 战利品 他心中的祝福x1】
“这…比那个种子还要奇怪啊…”
话还没说完,在那双眼睛掉到我身上的同时,我的思维突然像是被什么人撕扯到了别的地方一样,忘却了刚才的痛苦,眼前出现了另外的一幅景象。
…
很久以前,在希克瓦德的这片土地上,有着一座和外界隔绝的城市。由于城市北部有高山阻挡,南部则是兽人聚落活跃的地方,这里的居民往往在这里一住便是一辈子。
过了许久,一位冒险家决心去面对那座将他们包围住的高山。城市需要进一步发展,人们需要寻找其他的出路,那么,就一定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出现。
在冒险家的号召之下,人们开始动用现有的一切手段和工具开凿高山,势要挖掘出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通道。这项工程持续了许多年,冒险家死后,他的子女继承了他的意志,然后是下一代,再下一代…
最终,这里的人们成功开凿了许多条隧道,这样巨大的工程在当时的科技水平下可谓是奇迹。
按理说,作为一部寓言,讲到这里也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这双木头眼睛让我看到了接下来的故事。
在和外界联通之后,城内的人们派出了一队又一队年轻气盛的冒险家,他们穿越高山的阻挡,前往外面的世界寻找其他的文明。很快,他们惊讶的发现,这片土地上居然还有着更加发达的城市与村落。惊人的消息不断传入古老落后的城市之中,出于对新事物的向往和对高质量生活的追求,外出的小队从五人增加到了五十人,再到五百人,五千人…
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来到马洛斯或是莱亚等大城市发展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千北平原。
这座繁华的老城市,最后只剩下了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无人照顾的妇女儿童。
除此之外,在城市东南部的防御塔楼——一座三层的城堡之中,还住着一个不愿离开的人。
他便是奥本怀特。
奥本怀特的家族世世代代守卫在这座不大的城堡之中,为了保卫城市的和平,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与兽人和其他侵略者进行作战。他们将这份工作视为自己人生中唯一的价值,也正是因为这份工作,奥本怀特的父亲,这位老士兵,在一次争斗中被三名兽人打烂了脑袋。
可是,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他们拼尽一生守护的东西消失了。原本熠熠生辉的铠甲和武器如今无人使用,昔日热闹的大街小巷只剩下了老人的呻吟声。
人们的离开,让整座城市迅速衰败下来。察觉到有机可乘,当时十分猖獗的兽人们在一天夜里,向着城市发起了全面的攻击。
那时,奥本怀特身边只剩下了一名士兵。只剩下两个人,他们连人们的离去都无力阻止,又何谈守护这个承载着他们理想和回忆的地方?
那个夜晚,成为了奥本怀特人生中最恐怖的噩梦。
数百名兽人同时行动,在一瞬间冲垮了这矗立了几百年的古老防线。他们像是渴血的野兽一般进入城内,寻找着每一个无力反抗的可怜居民,把他们撕成碎片,再一片片吃掉。尖叫声,吼叫声和哭声交杂在一起,让奥本怀特甚至一度怀疑这里是地狱,而不是那个曾经的家。
为了守护,为了捍卫最后的荣耀,他拿起了武器,穿上铠甲,出现在了城堡的门前。这是他的职责,是奥本怀特家族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信条,他势必要竭尽所能,不让兽人大军再前进一步。
最后的结局无疑是惨烈的。
在连续杀死了五名兽人之后,奥本怀特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双眼被抓瞎,眼球不知所踪,全身受了严重的伤,要不是因为穿着铠甲,他可能会死的比那些无辜的老人更加悲惨。
最终,兽人们满载而归,无人生还,遍地的血迹、尸体碎块,彻底宣告了这座城市的落幕。
奥本怀特在一段时间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死了。失去了视觉,没有了希望,他来到城堡的三楼,在一堆杂物之后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公会的建立,越来越多的兽人聚落被人们消灭,千北平原和马洛斯之间的道路被打通,城市中的人们慢慢也注意到了这座只剩下死亡和寂静的死城。
讽刺的是,正是当初那些离开后没有回来的人们,再次返回家乡之后,看到这副惨象,他们只是将这一切视作祝福,并用无数法术将这里变成了轮回女神的祭祀场。
没有人知道,这所谓的祝福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血与泪,埋葬着一位怎样的英雄尸骨。
也许是祝福的法术阵法太过强大,城堡中,本来已经化作枯骨的奥本怀特与那位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士兵再次站了起来。他们中的一个人变成了丧失感情的木偶工匠,一个人化作了不具有实体的幽灵守卫。
他们不再作为人而活着,却依然用自己的想法守卫着这座死去的城市。
幽灵守卫之所以无法被人看见,是因为在当初,其他士兵都选择离开,只有他一个人执意留下,他也成为了人们眼中所忽略的那个人。
而“工匠”奥本怀特,尽管沦为了行尸走肉,却依旧将这座城堡布置成了他心中的那副模样。
——“真正的祝福”。
利用周围的法术和机械,死去的奥本怀特一个人打造着这座没有存在价值的城堡。他将两个可以在固定轨道上移动的铠甲分别安置在一楼和二楼,因为,这是他心中这里过去来回巡逻的士兵的样子;他在二楼和三楼之间设置那转瞬即逝的幻象,只是为了能够看到这里过去的模样,哪怕一瞬也好。
我借助奥本怀特最后的那双眼睛,看到了这故事最后的结局。
我和罗斯塔来到这座城堡,在他的记忆中,却将我们误当作了前来侵犯的兽人大军。为了这一次能够守卫那些“死去的人们”,他选择不惜一切代价,与两个原本不存在的敌人战斗到最后。
而,也许他做到了。
抑或,这一切的轮回,从始至终就是一出无解的悲剧。虚伪的祝福,那些离去的人们,天空中血色的雨水。
落日将最后的一缕光辉,照在了地上,那已经碎裂成无数块的奥本怀特身上。
——这个人的攻击力,数值是生命的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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