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母
2019年4月21日 星期天 天气 阴有雨
近来,一些逝去的事物总会入梦来。会梦到故去好几年的祖母,梳着齐整的挂耳短发,穿着的确良的衬衣,与我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下,我要带她上街买新衫。她那布满沟壑的脸庞,开心地绽放出一朵菊花来。
因那梦境太过真实,以致于天明时分醒来,恍惚了好一会。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这真切只是梦而已。
我自成年后,就几乎没和祖母一同上过街。她晚年半数光阴是在养老院度过的。家人们每周去探望她,每每临走时,她就像一个孩童般地站在门口和我们挥手告别。
送老人去养老院,在十多年乃至现在还有人非议,更有甚者会指责子女不孝顺。但对于祖母而言,却是能保证她食宿正常又有她自己娱乐生活的最好选择。
她晚年饱受眼疾痛苦,一只眼睛在白内障和青光眼的双重折磨下,眼球萎缩失去光明。另一只也不容乐观,因为也患上白内障,视力模糊,影响至日常生活。后通过手术植入人工晶体,视力上升到0.3。
当然除却眼疾的问题,她也经常犯糊涂,一个出门常常忘带钥匙,又不习惯带钱出门(或许这是阿兹海默症的初期,只是我们当时未觉察)。因而饿肚皮的事情常有发生。她又一人独居,家人们也无法时刻照料她。经过叔伯姑姑们一致协商,把她送到设施服务较好的养老院。
或许是三餐正常食用,也或许是那里有同伴不孤单,去了的第一个月,祖母就涨了十斤肉。这也坚定了我们继续把她留在那里安度晚年。
那段日子,现在想想应该是她最快乐的日子。每天吃过早饭,就在院子里遛遛弯。院子里种植的月季和蔷薇,这类花卉又是四季常盛,月月花开。有几次去看她,她便会领着我们来看花。她那满眼欢喜的模样真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午饭后,活动室里有人玩牌,有人玩牌九。祖母不懂打牌,牌九儿时在她父亲跟前识得。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与他人来上几把。不过听里面的一些老人提及,祖母是输不得的人。一旦输了就不玩了,而且是好几天都不玩,只是在旁边默默观战。
她有个坏习惯一直屡教不改,让家人头疼。就是特别喜欢藏东西,尤其是吃的。给她买的新鞋,能放上五、六年不穿。更别说那些食物。那里早餐每天都会更新花样。今天油条白粥。明天就是面包牛奶。她总会悄悄藏起半根油条会是一个面包来。谁去看她,就招呼别人吃。很多时候,放着放着就变味了,她也舍不得扔,最后都是家人强行处理了。
再后来她突然有一天身体不适了,院长给我们打去电话,把她送去就近的医院。医生讲,她年纪大了,时日不多,让把她带回家去。父亲不舍,四处想法子救她。最终性命无虞了,人却半身不遂,不记得家人了。
她又回到了她告别了十多年的家,这次是常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于是,大伯、父亲轮流陪护夜间,姑姑、母亲则是白天。她忘却了亲人,儿女都成了她口中叫唤的“大哥”、“阿姨”。就像婴幼儿般的心智了,我们也无从揣测她的心事。然后在一个初夏的夜晚,悠悠地在睡梦里与世界诀别了。
如今忆起祖母的事情,还是很清晰,她最后的光景,她尚未老去时的样貌,都历历在目。想来是自己老了,还会如此念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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