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们不管这些,过年有好吃的就高兴。因为一年到头也就下这么一回油锅,所以还没到跟前呢,娃娃们心里头就早早惦记上了,催着求着闹着大人要下油锅,别人家都开炸啦,巴拉巴拉,白天在外头疯跑一天,一回来掀开笼就翻,谁家大人要说今年免了这项了,那就给我们这些娃娃留下一整年的遗憾了。
日子过得红火的家就更少不了下油锅。一场油锅下去,就更烘起了年味儿。因此我们这些好事儿的娃娃一听说谁家先开拔了,都会投去又羡慕又妒忌的眼光,心里头只切切地盼着自家的大人,能迎头赶上。
直到很多年后想起那个下油锅的晚上,心里都是热烘烘的。在充满滚油的甜腻的小灶火间里,昏黄的灯泡用一根电线高高吊着,下面是一案板的即将过油的吃货,裹着面等待下锅的带鱼,旁边放着鸡蛋,白糖,大肉,红薯,虾片,芝麻,老妈在一旁熟练地挽着面团,弄出不同的花样,老爸坐灶头下前后手不停地拉风箱,油锅里丸子噼里啪啦炸得噌噌响,妈妈这边刚撩下面手,那边就又拾起罩篱在锅里拨弄几下,手在围裙上麻利地抹两下后,又拧过身去挽面花。
“下油锅”的那些年,是最有年味的忙忙碌碌好一会,准备过年待客的油货,在娃娃眼里就跟变戏法似的,一盘盘一碗碗的,很快就被摆满一桌子。
很多人抱怨现在过年越来越没意思了,远不如小时候。真的是这样吗?记得胡适先生在《悲观声浪里的乐观》中这样说过,他说:“今日最悲观的人,实在都是当初太乐观了的人。他们当初就根本没有了解他们所期望的东西的性质……”。虽然胡适先生是在评说时局,可是从世相的角度来来说,道理却是相通的。不是现在的年越来越没年味儿了,实在是幼时的我们还看不懂年的全部。
其实年是很公平的,它使幼时候的你我曾经快乐,就像它现在以同样的方式,快乐着小孩们一样。年总在小时候有意思,年也总属于小娃娃。因为小娃娃的眼里只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只有满心里纯粹的期待,没有人情往来,乡习俚俗,不用为生活烦恼,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回望当初,下油锅的那些年,应是最开心最有年味的吧,回忆里都是香喷喷、甜齁齁的味道!我不贪心,对我来说,记忆里曾有过这样的甜就很足够了,因为它曾经真真切切地属于我。而如今,只要还能在记忆里追忆它,让自己一乐,就是赚来的幸福了。
书野牧羊作者——羊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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