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我的妈妈,我的年

作者: 离箭之弦读书 | 来源:发表于2019-01-14 20:15 被阅读20次

    每到春节,我就特别想念妈妈。不论身在何处,想起妈妈,脑海中总能清晰浮现妈妈的身影和她那疲惫的容颜。我百般纠结,伴着酸楚,内心隐隐作痛——可怜的妈妈。我感到悲伤。

    独自一人,漂泊在北京。连续三年没有回家过年,我租住在海淀区一个十多平方的小房子里。看着电视里春晚华美靓丽的舞台,举国欢庆团圆的场面,内心愁思千结。我的眼角饱含泪水。屋外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禁不住再次想起故乡的妈妈。想起妈妈,我坚硬的心就有了些温度,但很快我的眼角会再次湿润。实在无法忍受思念的苦痛,我躲进卫生间,锁上门,捧着毛巾,掩面痛哭。

    我的妈妈,我的年。 网络图

    我生长在豫西南边陲一个古老小县城,每逢过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也是家里最平静最忙碌的时候。尽管妈妈忙碌着置办年货、走亲串友、包饺子、炸油条、炸丸子,劳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但晚上躺在床上,她很快就能入睡,而且能睡个好觉。过年啦,爸爸不再跟妈妈吵架,妈妈不会被爸爸抓住头发,扇耳刮子,不会被打得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也不会看到妈妈哭红的双眼与无助的身影。这时候我没有恐惧,过得很踏实。

    妈妈陪我度过了很多开心的年,平和的年,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的年。过年的这些天,妈妈不会逼迫我写作业,爸爸的心情也好些,不再大口朝嘴里灌酒,而是小口抿着喝。烟也不再一根接着一根抽,只是偶尔抽一些。我能吃到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饺子、炸丸子、炸鱼块儿、炸莲菜,与妈妈一起熬年儿看春晚,我能独自一人燃放一长溜大鞭炮。身在异乡,我想回到她身边,陪她过年,却又不想回到那个令人伤痛的家。

    多年前,从开始记事儿起。每到吃饭的时候,妈妈端着菜,盛好了饭,我去厨房拿筷子,一家人坐在一起。爸爸朝军用大茶缸里,倒进去半茶缸酒,朝嘴里灌几大口酒,才用筷子夹一口菜。酒很快喝完了,饭或者不吃,或者吃上几口。我很少见到他俩的笑脸,也很少见他们亲密的交谈。他们的交流方式只有争吵,妈妈总是挨打。

    当兵出身的爸爸,转业回到地方机关工作。“四十岁之前,我从来不吸烟、不喝酒。时代变了,不喝酒吸烟,不中,”他曾这样说过。也许,他曾经是个好父亲与好丈夫。可工作上的不顺心与周围环境的熏染,让他沾染上了烟瘾、酒瘾。别人没他工龄长,没他干的好,都先后提了干,升了职。他气愤、恼怒,去跟领导吵,找更大的领导说情,但一切徒劳。他喝酒、应酬,请客吃饭、混圈子,巴结逢迎,可仍没有升职。他的性格开始变得暴虐、固执、狂躁,除了早饭以外,中饭和晚饭总要拿出酒瓶,借酒浇愁。

    妈妈劝他别喝了,他说,管你啥事儿,你他妈给我滚!妈妈气不过,回了两句嘴。他站起身一脚踹在妈妈肚子上,妈妈痛苦地倒在地上。我抱住她,趴在她身上哭,我抬头看向他,鼓起勇气,用头朝他撞过去,他伸出大手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地,我的头磕在桌子角上,起了大包。他丢下我们扬长而去。妈妈扑过去抱住我,我忘记了害怕,疼得瑟瑟发抖。我躲进妈妈的怀里,把头深埋进妈妈的臂弯里。

    我曾铭心刻骨地记得,周日妈妈给我辅导数学作业的时候。“你个猪脑子,没有关煤火,水都熬干了!”他在厨房嚷道。

    “你骂谁呢!我在给娃儿辅导作业,没工夫!”

    “骂的就是你!你个猪脑子!你还恶哩……”

    他冲进客厅,朝妈妈扇了一耳光,妈妈冲上去抓住他的衣服撕扯,我拉着妈妈大哭。他抓住妈妈的头发,用力拉扯,一甩手把妈妈推倒在桌子上,桌子上的作业本、文具盒、钢笔、墨水统统被撞翻在地,妈妈满眼泪水。跟你拼了!妈妈起身向他扑过去,他一脚踹过去,妈妈再次向后倒去,连同桌子一起翻倒在地。

    许多次,在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时候,妈妈带我到穿城而过的白河堤岸边静静坐着。我知道妈妈心里的苦。我感到害怕,害怕不知会在哪一天,或者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会被打死。我会失去妈妈。

    我问她,咱们能不能离开这个家。妈妈说,娃儿,我为了你,才不跟你爸离婚的。稍年长些,我才明白:在那个年代,妈妈结婚晚怕别人说三道四,才一直忍受着家暴;妈妈更是个要强的女人,爱面子,不想被别人看不起,离了婚就觉得是丢了颜面,因为结婚的时候,我的外公外婆是坚决不同意的。自己的种的苦果,自己默默承受。至于妈妈说是为了我,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但不是最主要的。我在当时听了妈妈的话,竟也很担心他们俩真离婚,我会成为没人要的孩子。

    想让他们离婚,却又害怕他们离婚。我在这矛盾纠结中,苦苦挣扎很多年。

    除夕之夜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放的香味儿,噼噼啪啪一直仍响个不停,我闻到妈妈在厨房炸鱼的香味,妈妈喊我的名字。我跑进厨房,妈妈用白瓷碗给我盛了半碗儿炸鱼,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嚼上一口,鱼肉细嫩咸香,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最可口的食物。

    大锅里的油涌出些许白色的泡沫,妈妈用大筷子把盆子里的拌了面糊的鱼一个又一个缓缓放进油锅,当白色的鱼块儿吐着泡泡变成金灿灿的黄色时,妈妈把它们一个又一个捞了出来,放在篦子上淋油,渐渐放凉。我问,妈妈你怎么不吃。妈妈说,一直呆在厨房里,油闻得多了吃不下,你去客厅里吃吧。我说,我在这儿看你炸鱼。妈妈说,那你别说话。我问,为什么。妈妈说,过炸的时候不能说话,要不灶王爷会不高兴的。

    深夜,我依偎在妈妈身边看着春晚节目,妈妈一脸倦容,但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来。她跟我说,今年的歌曲唱的好,赵本山今年的小品比去年搞笑。我会说,冯巩与牛群更有意思。我看到冯巩,就如同看到过年写在他脸上,满脸的年味儿。

    新年的钟声敲响。我几乎快要睡着了,我隐约听到鞭炮的劈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妈妈说,去放炮吧。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鞭炮,开了门走到屋外,吸进肺里的空气清冷而又有丝丝香味,鞭炮响起,炸裂声把我的瞌睡虫驱赶得无影无踪,地上的炸裂声伴着四方犹如雨下的劈啪声,令我内心很平静。我默默祈祷:希望爸爸好起来,别再打妈妈。我望向天空,几颗寒星眨着眼,仿佛在回应我的心声。

    卫生间的我,抹去最后一滴泪。我拨通妈妈的手机,我不想让妈妈听出来我在哭,强忍着悲伤。手机里传来妈妈苍老的声音:“娃儿,在那边工作别太累,注意身体,该吃就吃,别太俭省……要听领导的话……今年回来过年吗?你爸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不再动手打人……” 

    妈妈的问话,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清楚地知道,身在故乡的妈妈,也同样想念他的儿子。妈妈承受着思念的苦。她会想她的儿子在异乡过的是否开心,是否快乐,吃的怎样,住的怎样,有没有生病,有没有想家……我选择离开家,离家越远越好,我考上大学,选择北方最寒冷的城市。我要让他知道,我的身体是寒冷的,心比身体更加寒冷。尽管冷,至少比在家里温暖。除了我的妈妈我的年。

    妈妈的问话,令我满腔酸楚。如果能不回去,我宁愿永远不回家。我不忍听到他恶语相加,那言语比冬日的冰刀锋利千百倍。我不忍见到他打妈妈时,那撕心裂肺的场面。我把持不住泪水直往下掉。失声痛哭,“妈,我想你!”妈妈在电话那头哭。

    我听到故乡的声音,妈妈的声音,我仿佛嗅到了家中厨房过炸的香味。妈妈把剁好的鱼块儿放进油锅里,捞起。妈妈又把拌了面糊的莲菜放进油锅里,我闻到了炸莲菜的香气,我随着香气飘回到妈妈身边。

    童年的天空,儿时的年,弥散着妈妈的味道。脑海里烙印的是所有妈妈的回忆。妈妈在,年就在。妈妈在给全家过年,给我过年。她在包饺子、炸鱼、炸油条、炸莲菜……

    哭声止了。

    “妈妈,今年我回家看您。”

    “……好……”妈妈又哽咽了,“……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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