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僊橋說
辛卯歲暮,予始移寓朝陽區。寓近所謂七九八者,亦嘗數往焉,頗不樂其氣象。踰年乃徙四方橋以去。今秋偶觀某闊佬視頻,道及酒僊橋故實,亦隱隱有憾焉。予亦感其舊事,不可無動然。爰作酒僊橋說。
曩昔吾國鼎革,逾年而朝鮮事起,美軍封海,吾國外貿幾絕,乃就華約諸國之援,以興吾國工業。其時蘇聯與東德、捷克紛紛以專家來華,授以技術,吾國亦待以上賓。京中暨北方城市每見所謂專家樓者,即斯時事也。雖不十年而中蘇交惡,其人多解組去,而吾國工業亦以此略有小成者也。
若酒僊橋者,聞是電子工業基地,庚申以後尚有德人來者,其事不遠,予亦微聞有話之者。然不久又遭變故,其人既去,樓破而廠衰,蓋以工藝不及,終以入不敷出矣。後二十年,余之所見者,則向日比鄰之廠區,或相率而爲娛樂之所,或連綿而爲鞠草之坪;其鐵道而班運者,朽而生塵;其宿舍而叢街區者,寂而無煙。大店蕭條,長街晦暗。公車則駢首而朝出,菜場則白髮而踵接。此則其末路之象而昔時之熟見也。
愚惟其際遇也,其科技樹之驗歟?說本進化樹而擬之者。蓋在先民,原有數猿種與之同時,蓋同屬而異類也。乃别種不競,惟人種得以繁衍,傲然而爲五洲主也。若科技樹者,則技術雖同源而異委,或至湮塞不通,或至通達大光,得之者昌,失之者亡,則亦有之矣。
愚微聞電子産業之興,美國得集成之利,遂至物美價廉;俄人求三極之道,乃至日久無成。則酒僊橋之不懋,亦非絶無僅有者,殆不足恃也。
雖然,時移世易,通否亦有難測者。昔在通電之始,有直流交流之分。直流先出而難大用,故卒以交流勝。乃至近年,吾國以直流而創特高壓輸電,則異時之障礙,蓋已有克制之法也。
以是觀之,泰否之幾,可不慎乎?昔者吾國之肇基也,曰協和萬邦。彼時寰宇之內,云尚有數大邦與之競存焉。而其文明不輟者,乃惟中華也。探其興廢之由,存亡之端,盍在自反乎?是故吾國之舊學也,不遠而復,執中以待,是其所以得天而獨厚者也。
是以知無近復之懼者,不足以致遠;急先得之勝者,罕有以敷功。雖在近世競得競失之世者,亦何獨不然?英夷圖殖民之利,地裂而國衰;德酋逞參謀之功,兵頓而身燬;俄黨沾沾喜其鐵甲之軍,生民疲而地貧;倭人矯矯專氫能之權,商賈畏而轍改。是則得失之間,固有不得不敬慎恐懼者也。
雖在舊學,亦何不然?在昔先賢,不乏匯通三教者,而每易啟邪教之端,更毋庸論也。若在三教,雖自守其門户者,亦不乏自誤者也。是以墨悲楊泣,吾國戒懼,必自童蒙始也。
雖然,楊墨之學,其猶未及
夫子之道乎?是以知仁勇爲三達德者,庶其克時艱而濟斯民,體精微而復元聖乎?是以知善保民者,以濬其隍;有經國者,必舉斯文。是所謂綱舉而目張者也。而乃唯物之徒每逐利而不已,迷而不返;讀經之家或抱殘而守缺,鈍而不光。不有起先儒之學者,其何以捄其失乎?某前此作一文,嘉諸君子之能文者,蓋以喜其宗經史而作詩文,抱人心而開物用者也。故芥齋之自壽,忠孝之篇可表;天之之秉鐸,師弟之學以傳。是則次第之功夫且日密而彌堅;從容之境界,將無遠而弗届也。必不止一篇一地之典故而已也。何也?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愚惟酒僊橋之初興也,豈不赫赫與?及其衰也,迥非鄰鄉之比。雖然,吾聞近者當道者憐之,頗有改作,修地鐵,構商圈,民其稍紓,是亦更始之策也。而電子工業,因有仁者之勇,亦頗有重振之風,則又爲經濟之一端也。
夫子之誨曰:足食足兵民信之。今者夫食夫兵皆聞已足之矣,然而男不樂娶,女不敢嫁,婚育之低迷,亙古未聞也。吾是以知民猶未信之也。夫立信之道,舍斯文而孰與?今夫芥齋兄抱文章而在野,天之君述心性而退隅,止居兄居鬧市而斂跡,諸君子之遇,相率而如此,其偶然乎?
雖然,愚聞之,水不積不足以起龍吟,山不深不足以養玉潤,斯時之不至也,其亦有待乎?
若在酒僊橋之地也,其必數年以待人氣之復也;其在諸君子之遇也,其亦必假其時以俟人文之光乎?其然與?豈其然與?
孟秋壬申南楚孫紹清書於讀律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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