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憶故人•汲泉品茗

先前聽別人介紹，僊姐是資深茶人，我還不大相信。因為看她泡茶，好像從來沒有那些所謂的“茶道把式”，總是自自然然、平平淡淡。這次來山房，仔細觀察了一番，原來僊姐泡茶自有她的講究，而這種講究是骨子裏的，已然和她的生命融為一體，再無絲毫造作的痕跡。每次泡茶，她都會把茶席整理得乾乾淨淨，茶事結束，無論時間多晚，人有多累，她總要把茶器擦洗乾淨，不留一點污漬。喝僊姐泡的茶，自然而不失莊嚴，平凡卻意味雋永……

僊姐泡茶時話不多，關於各種茶葉的歷史沿流，她也只是點到即止。倒是陪在她身邊的孟老師，能夠娓娓道來，如數家珍，完全當得起一個茶博士。但明顯看得出來，茶博士的全套功夫，應該都是從僊姐那裏得來的。或許，在一起相處久了，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中，不會也會了吧。

空山憶故人•汲泉品茗

茶人對水的講究乃至苛求，自不待言，茶史上有關於此的傳說軼聞不少，至今仍為人所津津樂道。來到山房，聽說村子裏多古井山泉，僊姐不禁大喜過望。第二天清晨，起來掃過落葉，就迫不及待約了耕雲，拎著一大只水桶出去打水了。看那情形，大有不品盡村中井泉絕不罷休之勢。我怕她們太累，況且山房後院就有相當清冽的井水，勸其不必捨近求遠。然而，村口那眼古井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她們哪裏聽得進去。看著她們興致盎然的樣子，我笑了笑，說：不去則已，既是要去，就得滿滿的打一桶水囬來，半桶可不行喲……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們已經答應著去了。

約莫過了半箇時辰，她們還真搖搖晃晃地拎著一桶水囬來了，居然有九成滿，幾乎沒打一點折扣。不過看她們喘息甩手的樣子，估計也累得夠嗆。其實，我說的無非是一句玩笑話，她們卻當真了。她們以為，師父無戲言，既然這麽要求，其中肯定有什麼道理。唉！看來我還是太古板了，偶爾開箇玩笑，也會被“依教奉行”。我想，孟老師就在附近探訪古蹟，她們若真拎不動，自然會向他求助。沒想到她們還真能幹，呵呵。也罷，如此鍛鍊一下也好，雖然顯得我有點“殘忍”。

空山憶故人•汲泉品茗

接下來的日子，又先後到山中兩位老阿婆家汲來清泉，加上山房後院的井水，統共已有三四種水可供泡茶了。我和僊姐說：你可以寫一篇品水記，末後還得簽字畫押～～某年月日，茶人僊姐品鑑於養拙山房。逗得僊姐也笑了，應承道：沒問題，這段佳話以後可要寫入我們自己的茶史呢！

我其實還是在說著玩的，僊姐卻又認真起來了。她說，為了儘量保證品水的客觀性，最好都是人工打水，不要使用水泵，以免經過水管而影響水質。這不由得令我想到抱甕灌園的典故，“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看來，必須機心凈盡，方能喝到一杯好茶，真是不容易啊！加之今秋江南遭遇特旱，綆短汲深，打水也得多費些氣力了。

空山憶故人•汲泉品茗

有了好茶好水，茶具又怎能馬虎呢。天緣湊巧，隔壁阿姨家竈頭蹲著兩把銅茶壺，偏偏被前去串門兒的僊姐發現了。沒看見也就罷了，既已落入眼中生了根，不用它來泡一次茶，心頭癢得難受啊！據阿姨說，銅壺是她母親那輩傳下來的，阿姨都七十多了，銅壺總該有百多年歷史了吧。顯見得是傳家寶，買下來是不可能了，那就借吧。耕雲和阿姨有眼緣，一見如故，借壺的任務自然就交給她了。果然不負眾望，耕雲不單借到了壺，阿姨還主動幫我們用炭火燒了一壺水。

沒過多久，耕雲就去把一壺滾滾的開水提來了。可是，難題也跟著來了，這雖然是其中比較小的一把壺，置於茶臺上，卻也算得是龐然大物呢。雖豪放如耕雲，感覺也施展不開，僊姐更是只有望壺興嘆了。沒奈何，只好請高大魁梧的孟老師出馬泡茶了。

可惜的是，我們都只顧得欣賞呆呆萌萌的銅壺，至於茶味如何，反倒不記得了……

空山憶故人•汲泉品茗

僊姐的品水記尚未完成，最終的品鑑謎底自然還沒有揭曉。或許，同樣的茶和水，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評判，並不需要一箇權威發佈。夢菴平日喝茶不多，於茶純粹是個門外漢。只是覺得，有些東西，過程比結果更重要、更寶貴，而參與其中的心境尤為重要、尤為寶貴。即如此番小聚，三五好友，千里相會，哪怕是一碗锅巴粥、一碟水醃菜，也會吃得很香。這樣的人，在一起喝茶，無論怎樣，想必都是好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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