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

遗失

我在新建的图书馆后院木质拱桥上见到了我的丈夫。他猛吸着烟，想要尽快地吐掉它，那还没来得及及尽细品的烟雾就这样穿越他的喉咙蒸腾了。

过得怎么样，你的生活？我说。不，是我们的生活，他努力地补充着。我们走过15年的婚姻，只是最近出了点问题。

是的，是我们的生活，我一点也不想争论。跨过他的位置走向图书馆，打算看看我到底欠了多少费。

图书管理员是烫着卷发的时髦阿姨，她扯过我拿出的厚厚一摞书，皱着眉毛扫描，头也不抬地告诉我，欠36块钱，去1楼补交。

图书馆离我家很远，得经过1小时的中途转乘才到。每次都没有欠账记录，而这次欠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的丈夫也来到交款柜台，他打断了那个看到欠款而吃惊的收款员，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他已经递上一张钞票。

好吧，随他吧。他边接过找零的钱，边示意我走出去。我从图书馆的前门又绕回了后院的木质拱桥上。

你总是这样守旧，不肯接触新朋友，要是和我一起去庆祝朋友生日，至于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吗？

有这可能，我说。如果真要这么说，你应该清楚不仅一个月前，即使现在，我都在为养家而努力挣扎。你更应该知道因为你去给别人庆祝生日，喝的烂醉如泥后，拖延了还书的日期，才会欠下这么多钱。

这钱够我再买两本书，够给孩子上一节绘画课了。再说我和他们又不熟，我每天都要挖空心思想着多卖些货，积极努力的挣钱，这也是错。我真应该和你一起去庆祝，然后去我从没去过的歌厅开开眼界，也醉生梦死一晚，不闻不问儿子，只管自己快活。

又不是经常这样，你真是无药可救了，1块钱在你眼里比100块还要金贵。你就不能看淡一些吗？

那是因为我们很穷，我说。

他们富裕不都是靠家里有钱吗，我们只能靠自己。他说。

我望向小桥尽头的积雪，想起上一年我们一家三口来这时的情景，儿子在没人踩过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我们欣慰地看着他创造的第一次。这个地方是我们的秘密桃园，每次来我们都会选择走这条路。那时的我们很融洽，三个人，一颗心。

走吧，再去借几本你喜欢的书吧？他轻轻地把散落的围巾搭在我肩上。

还是不看了，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毫无兴趣。

忘掉这个月吧，我们还是好好过日子。

我们也会有房子，有车，冬天我们就去滑雪，夏天我们就去看大海，看日出，我们会过好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要是你每次能克制点，不喝那么多酒，不要每次都去那些所谓的哥们宴会，生活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我看着他那张冷落的脸，想起居然一个月没有回家了。也许是我要求的太多，逼的太紧，使他产生压力。

我们有健全的身体，有为生活奋斗的能力，有懂事的孩子，有不大的家，家里有许多温暖的垫子，每个角落都有笑声，我们还要什么呢？

如果我不那么刻薄，没有那么多约束，他的工作会越干越好，我也会有新的想法和希望。

可是，我说，我不能像你那些朋友一样，唱歌跳舞喝酒，我只喜欢安静地呆着。

他顺手点着了一根烟，放在嘴上又是猛劲地吸了两口，迷离的望着远处，这个月我也想明白了，好哥们不一定要天天在一起吃喝，自己一个人时，去哪都被看轻，还是认真过日子，家最好。

这是宣言，还是告白。

我也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是无欲无求，我也想随着大众，吃吃喝喝，到处旅游，我也想进入那个所谓的朋友圈，体会花钱的快乐，可是生活我是有责任的。

就在这样的早晨，阳光慵懒地照着雪地，闪着无数晶莹的光，迎着清风漾得我满脸湿润。还有几片残存的树叶等待和雪地一起融化。

好吧，我也要自我检讨，但我也能听进去友善的批评，那不是很宽的小桥，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扶持着走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