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评价管仲(15--17章)
《宪问篇》第八章以后,是本篇的第二部分,用各种实例来补充说明第七章的“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君子或具一德,或备一能,都可以利.国.利民、建功立业。君子的人格都有可观之处,也是现实中可以交可以共事的贤人益友中的多数。但以仁者的标准来衡量,也都有不足和缺陷。仁者若不可得,君子次之。仁者重其内,君子重其外。仁者的行止,一定是君子。所以有时候互文。
第15章,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四书解义》曰:“世运自帝降而王,王降而霸,风愈下则人心愈衰,然于短中取长,亦自有别。论其心术,均非王道之正;观其心事,亦有优劣之分。”张栻曰:“二君以功利为心,为三王之罪人则同,然论其行事有谲正之异,则晋文固下于齐桓矣。”本章承上启下,即指出晋文公和齐桓公的“君子”不同点,也由齐桓公自然引出孔门师徒三人对管仲的一番探讨。
第16章,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路的问题不长,但涉及到几个人物,关键是公子纠死了以后,召忽自杀了,但管仲没有自尽,还转过来帮助桓公。按照一般情况,我们会认为管仲这个人不怎么样,他不够忠心,虽说是个识时务者,但也是“叛徒”?子路的判断“未仁乎”,这个人不行吧,不能算是仁人吧?孔子却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齐桓公称霸诸侯,是靠和平而非战争来实现的,这对天下百姓来说是好事。桓公能做到这一点,靠的是“管仲之力”。所以,孔子说管仲这个人真不简单,“如其仁,如其仁”,是那么的“仁”,夸管仲的仁德就是避免了战争,给老百姓带来了和平。
孔子评价人,不轻易用“仁”这个字来夸赞人。因为“仁”在孔子的心中分量非常重,这么重的分量,他嘉许了管仲,为什么?他评价的标准是什么呢?
第17章,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子贡也觉得管仲这个人不怎么样,他重复了一下历史事实,强调了“不能死,又相之”,管仲不仅没有陪着公子纠去死,反而还做了齐桓公的相,这比子路的问题又进了一步,更加尖锐。子贡认为,管仲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所以说“非仁者与”,不是一个仁者吧!可是孔子说,管仲的主要功劳是帮助桓公称霸诸侯,使天下再次统一,“民到于今受其赐”,对百姓最大的利益和好处是什么?是和平。假如没有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披头散发,衣襟向左边开,流落为蛮夷之地和蛮夷之人。孔子认为如果没有管仲,我们今天可能就被其他的文明和文化异化了。
所以,管仲做的事,对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意义巨大。“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孔子认为管仲这样的人,怎么能学一般的老百姓去讲那些小信用。“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好像信奉了自己心中的信用和信念,但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呢?好像没有做什么。
把这两章结合起来看,孔子对管仲的评价是非常的高。
然而,在《八佾篇》,孔子对管仲评价说“管仲之器小哉!”“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孔子曾说“君子不器”,君子不能像一件器具那样只有一方面的用途,对于一般人要由不成器到成器,再到大器,再到不器。而孔子说管仲是个小器之人,且不知礼。这里孔子对管仲的评价是高还是低?显然是低,而且还很低。
那么,孔子到底怎么看管仲这个人?一会说“如其仁”,一会又说他“小哉”。为什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个标准?
唐君毅先生讲,孔子说管仲之器小哉,不是凭空说的,有事实依据,他认为管仲不知礼的依据是,管仲违背了礼,违背了礼乐的精神。他认为管仲有点太高调了,违背了礼。
然而,本篇这两章孔子又盛赞管仲,也有事实依据。把这两段合起来看,就是管仲帮助桓公一匡天下,九合诸侯。
这两章,告诉我们孔子评价人的一个标准是:内存礼乐,外抗夷狄,这两者不可违背其一。
读《论语》,我们发现孔子论人总与常人的思路不一样,就连选女婿也是如此。子贡爱评论人,夫子曾说“夫我则不暇”,可是《论语》的公冶长篇、雍也篇、泰伯篇、颜渊篇、子路篇、宪问篇、卫灵公篇、微子篇处处可见老夫子对古今之人的评价,为什么?这就是夫子的教学方法,也是《论语》的精妙之处,往往在讲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观点之后,会用大量历史的眼前的具体人、具体事来印证,来发挥。
孔子评价人的标准是什么呢?
《卫灵公篇》第24章,“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孔子说:我对于别人,毁谤了谁?赞誉了谁?如果有所赞誉的话,也一定是对他有所考察验证。
孔子告诉我们,他对人从来不是随便赞誉或者诋毁的,都是实事求是地评价其功过是非的。孔子认为夏商周三代的贤人也都是以直道行事,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故为后世所向往。
唐文治老先生说:“此章即夫子作《春秋》之志。《春秋》辨是非,善善恶恶,无非直笔,乃所谓直道之书,存三代之公义者也。而夫子属望斯民之意,隐然溢于言外矣。”夫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为什么?是非善恶,直道而书,一是一,二是二,不加粉饰,以存夏商周三代的公平正义。
《为.政.篇》孔子说,“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孔子教给了我们观察人的方法和知人的智慧。“视其所以”就是看他的行为,是为善还是为恶,为善就是君子,为恶就是小人。“观其所由”,观比视要更加详细一点,还要去观察他意所从来,他这个行为的念头从哪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察其所安”,察又比观更细致,要识别他的心以什么为安乐,是以行善为安乐,还是以造恶为安乐?要看他的心安在哪,乐于做什么事。所以,人焉廋哉,你的行为、你的思想、你的起心动念都给人看得很清楚,骗不了人的。《大学》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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