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学三年级的你,和小伙伴疯玩了一个寒假,你突然厌倦起学校来。于是你躲进了柴房的大木门后,被爸妈狂寻了一天。
这是门第一次带给你的感觉,隐蔽,安稳,踏实。它如一个慈祥的长者,包容着你的年少无知。
天暗了下来,你划亮了一根火柴,一只大老鼠从一个角落里惊慌逃窜,你大哭起来。于是爸爸发现了你,你被带出了大木门的包容圈站在了妈妈面前。爷爷,奶奶,邻居一群人吵吵嚷嚷着拦住激动不已给了你一耳光的妈妈。院子里灯光很亮,人很多,很吵。妈妈哭,你也哭。从此,你学会了发奋,成绩一节节的上升。你升了一级又一级,推开一扇又一扇不同的门,带回一张又一张三好生奖状。你越来越喜欢跑第一的感觉,从被爸爸自柴房的门后拎出的那刻起,你在那场哭泣里一夜长大。
十二岁那年,你动了场大手术,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被四面的苍白包围着。你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病床的上方,你不知道身上有多少条刀疤,只是一味的哭着喊疼。十二岁的你,还承受不住彻骨的痛,于是所有的坚强在疼痛中崩塌。
爸爸裹着绿色的军大衣,在病房苍白的门后转过来,转过去。二十四小时随时过来问你,要不要吃什么东西?喝不喝水?想不想读什么书?
爸爸总会在凌晨的四点钟推门出去,而后会来告诉你,天快亮了,他听到楼下清洁工开门的声音了。
那段苍白的的日子渐渐远逝,可你还是会时不时想起,爸爸裹着绿色的军大衣,在那扇苍白的门后转来转去的样子。
康复后你参加了期中考试,照样名列前茅。你推开新年刚刷了朱红油漆的家门,不间断的带回了又一张奖状。那一刻,爷爷在笑,奶奶在笑,妈妈在笑,爸爸在笑。你看着他们的笑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这就是永恒。至于离别,那是别人家的事情。
十八岁那年春天,爷爷因病离世。你哭着去扒他的棺材,手一次次被人掰开。眼睁睁的看着棺材被盖上,你第一次感到自己被关在了一扇不可抗力的门外,怎么也敲不开。再看不到守在村口接你的爷爷,再不能在桐花纷飞的春天陪爷爷下棋,听不到他老远的咳嗽声……
那年你流干了眼泪,也明白了世上有些门关起来就是生死之隔,再见不到一面,等不到一个回声,世间有种再见叫再也不见。
后来,你的脚步越来越远,你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挥别一段时光迎来下一截聚首。
你渐渐变的成熟,在钢筋水泥的空间敲着冰冷的键盘,你一次次推开办公室的各种各样的门,带给你的却是一样的冰冷。
年底,你回到老家,家里的老房子被换成了楼房,柴房的大木门早已没了影踪。房间各处的门都换成了明晃晃的,雕花的双层门。院子被楼房围得更显小了,月季花树被移走,柿子树被砍了。小黑狗走丢了,大黄狗被卖了。你游走在焕然一新的家,只觉得陌生。
寒夜,你住在了妈妈的房间,关掉手机,关掉了喧嚣的网络世界,听着屋后呼啸的风声,跟妈妈彻夜长谈。你的熟悉感慢慢复苏,你终于在妈妈的身边找回了当初躲在柴房大木门后的感觉。
敏敏
于2018.01.0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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