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肩客(四)

作者: 望乡杂志社 | 来源:发表于2018-11-29 16:09 被阅读1次

    城市的人,大部分是可以看出类别的。起得早的一般是老人和刚在这个城市扎根的年轻人,起得晚的一般是本地人,他们的特征就是养着一只外国品种的狗,经常在公园或者广场上晃荡,没事喝喝茶跳跳舞,出门代步车不是奥迪就是奔驰。他们有的开着公司,半下午去一趟看看,享受下职员们的问候,自己发表一下对时局的看法。这个年代没有了报纸,他们就玩手机,也经常去一些高档场所。当然,他们中的还有一种,就是不务正业,玩个麻将钓个鱼,这些烦了就更上一层楼——“嫖赌”,走歪路的人经常有。我对经济不是很了解,但是总觉得资本的可怕,也似乎感到经济运行的弊端,可又说不明白。说不明白就不说。

    我再次去上班,像一个时钟一样,没人催我我却身体力行的做着。我想,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个样子?如果再重新来过,会不会有不同的偶然性与必然性再次洗牌,发展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可能也会充满现在的种种,但我唯一希望的是,人类之间再没有金钱去决定生活,决定生死。我到了公司后,大志还没有到,听老板说是请假一天。我联系上他,他说没事,就是想休息休息了。我也就没在意,任何人的想法都是不可知的。

    我与昨天唱快板的大爷聊了起来,成为了朋友。这是我在这个公司交的第二个朋友。大爷叫黄初一,仔细看,给人一种精神矍铄的温和感。我们相约在下午下班后的一个公园见面。公园是这个城市里比较有名气的。这么说吧,来这个城市要是不去这个公园,就算是白来了。晚秋的美,是凄凉的美,能让人感受到无力地沧桑。公园里的枫树叶子撒满一地,小桥下的河水载着它们的躯体,游向看不见的尽头。这尽头是有尽头的,看不见的尽头出不了这个公园。喜鹊在隐藏很深的枝头歌唱,麻雀也很活泼,在落满梧桐叶的树下啄食。我和大爷见面的地方是在一个小亭子里。我到之时,他手里拿着快板,刚结束一次说唱。大爷见我过来,把快板别在腰间,给我让座。我环顾周围,在我们的对面是一个广场,有跳舞的夕阳老人。亭子的后面就是一条河,河岸那边有一对老人,男的在拉二胡,女的在唱小戏,身段婀娜多姿。

    初一说,这景色美不?

    我说,美。

    我见旁边有一张报纸,便翻起来看,但上面都是一些广告,让我眼花缭乱。

    他说,景色美,人更美。秋天的美就在于一年四季中落幕之前的酝酿,那是一种懂得珍惜的前兆,就像人生,五十岁的时光最有魅力。

    我说,大爷,你以前是个大学老师?

    他说,你听大志给你说的吧。

    我说,是的。

    这时一只麻雀落在我们的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在黄色的落叶上寻摸着吃食。

    他说,那是我上半生干的唯一的工作。

    我说,那怎么不干到退休呢?

    他说,哪有什么工作值得你干一辈子呢,更何况直到死之将至?哪怕那些做出突出贡献的,也不值得有什么自豪的。我年轻的时候并不懂这个道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突然醒悟,就立刻辞了职。那天是我给带的即将毕业的研究生上的最后一堂课,我们探讨一个话题,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努力考研究生考博士。在座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同学说的可以归结为一点:为了在一个领域研究出新的成果,为人类发展做出伟大的贡献。然而只有其中一个同学是这样回答的,他说,我们从小学到大学,不都是为了名利与地位么?学生们都被他这句话给震撼了,同时也对他显露出鄙夷的神情。我把黑板上的话题擦掉,望着他瘦弱的身躯,突然醒悟到,我堂堂一个教授,教书育人了半辈子,却让一个学生敲打了心,而我竟然还在为之自豪。

    我说,这个社会里有这样的人应该感到庆幸。

    我刚说完,初一立刻跑出了亭子。我见他跑去的方向,正有一个优雅而内敛的女士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初一到了他们的面前,给他们说了一会话,便从那妇人的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三人微笑着看着我,向我这边移动。我赶紧起身,揪着衣角,还之微笑。

    初一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杜鹃;这是我的儿子,叫黄冬。

    我说,大娘好,哥哥好。

    杜鹃说,这孩子真懂事,嘴甜。

    黄冬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我们四人就在这个亭子里观赏这秋景,别有一番风味。杜鹃如她的名字一样,有杜鹃花的艳而不浓,有杜鹃鸟的喧而不闹。黄冬却不一样,单纯明净的脸上只剩下单纯明净。他们一家人,平和下蕴藏着灵动。

    我说,你们一家人真是幸福。

    黄冬说,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杜鹃说,这就是人家烟火啊。

    黄冬对我说,你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我说,爸妈都健在,还有个姐姐。如你所见,我独自在这个城市生活,他们都在老家。

    这时候初一把快板放下,说,父母在,不远游,你可没做到啊。

    我强颜欢笑,说,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们一家人就都笑了。

    我疑问道,黄冬哥哥的腿.....

    黄冬说,上高中的时候给人打架,被推下楼梯摔断了。

    他就没再往下说,我也不必问。后来我听说,黄冬因为这件事一度抑郁,差点没了命,至今也没有结婚。我看着他还带有稚气的脸庞,说不上惋惜的感觉在我的心里乱撞。

    日子就这样过着,每天都在重复,毫无波澜。也许正是这种平淡,更让我们接近生活的真谛,因此,也正是一些重要的节日或者对于自己来说具有意义的日子更值得回味与珍惜。十一月中旬的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母亲的受难日。我经常琢磨一个问题,每个人生下来都会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而给你生命的那个女人也是流着眼泪,同时给你另一半生命的男人,也在与他的女人交合时的快感留下了精液,这些都是与水有关的。这是造物主多么伟大的创造,所以亚当与夏娃的结合,是快乐的也是痛苦的。我又联想到“上善若水”这个词,恍然大悟道,我们的生命从何而来,该往何处去的道理。

    我生日的那天晚上,邀请了初一一家人与大志和他唯一的女儿宝儿,地点就在表姑的家。表姑奶回了老家,说是给死去的人上坟。我所知道的是表姑奶的老伴起码已经死去了十年,其它的就不得而知。表姑说,表姑奶越老越爱惦念以前的事,大概人老了都是这样。大志给我买了一个蛋糕,上面写着西洋文字。她的女儿宝儿是个开朗的小姑娘,见到小草后就黏着她玩。大志说这孩子上小学三年级,聪明极了,最喜欢背课文了,背起来不带打磕的。初一就考考她,宝儿,你能背诵李白的《静夜思》吗?宝儿就毫不紧张的给背诵完,朗朗上口。大家就给她鼓掌。这时园子从卧室出来,看见我们一群人不好意思的梳理下蓬松的头发,然后进了厨房。我以为她会给她母亲帮忙,谁知一会后她又折回卧室。园子再次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服,嘴上的口红无比鲜艳,头发整齐。只见她帮表姑把炒菜一一端出来放到桌子上,这些程序完成后便紧挨着我坐下来。她的眼神恍惚,却让我第一感觉到她的灵性活泼的一面。我问她,你今天怎么了?跟平常不一样,没吃错药吧。她就捏了我一下,回答道,咋不一样了,别瞎说。大家都被她逗笑了。表姑忙完以后,招呼大家开动,谦虚的说手艺不精,凑合着吃吧。谁知道杜鹃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就赞不绝口,说要拜她为师,最后还打趣道,以后得堵住我这两个臭男人的嘴。说完大家都乐了,开始祝我生日快乐。在这幸福的时刻,我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我成为一个糊涂的人,懂得去爱,懂得去关心,即使我很难改变我得本性。

    我们吃完饭后,大志带了宝儿先走了。初一一家人倒是很晚才离开,原因是黄冬被园子给缠住了,园子非让他讲故事。没想到黄冬平静的外表下,怀着一颗炙热的心,他像是饱读诗书的样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讲故事的本领超于常人。表姑说,你这傻姑娘,这么晚了,还缠着人家干嘛,以后机会多得是。黄冬说道,阿姨,没事,我看这园子是个有心的人,爱听故事的人都有一颗简单的心。表姑哈哈大笑道,我的姑娘我知道,她要有你说的一半也不至于高中辍学了。园子赌气道,妈,你咋当着其他人的面这样说我,说着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表姑说,看吧,还不让说。然后黄冬一家人就回了家。晚上睡觉前,小草说,明天我想回老家。我说可以,明天我去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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