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电影小记

    放  电  影  小  记

        顾              冰

        团里的文化生活，主要是每周放一场电影，下雨下雪天，在礼堂放，其它时候，尤其是炎夏季节，大多在广场上放。有时候，我们还到地方上去慰问放映。因为我负责团里的文化工作，和放映组接触较多，在放电影的过程中，经历了不少有趣的事。

                  一

        一次，团里在广场上放电影。那晚，放了二部片子，一部是京剧戏曲片《群英会》，剧中集中了马连良、谭富英、叶盛兰、裘盛戎和袁世海等名角，可谓精彩纷呈，另一部是《上甘岭》。广场的南面，是大门，大门后面是一面高大的屏壁，屏壁上写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个毛体大字。墙的基部，用石块砌成，比墙突出有二三拃宽。平时，经常有附近的老百姓坐在这石基上，从银幕背面看电影。那次电影放完后，电影组的同志忙着收起放映机和银幕，部队也已排着队离开了，这时，我发现那石基上，躺着一个人，于是，走了过去。一看，大概是一个附近村子的小伙子，睡得正香呢。我叫醒了他，告诉他电影放完了，该回家了。他揉着惺忪的眼睛问我，后来，电影里有女的吗？我一时不解，问他详情。他说，今天的电影好没劲，那个唱戏的电影，都是老爷们，哼哼呀呀的，也听不懂唱嘛，《上甘岭》中，只有一个女的，而且长得还像男的，一晚上二个电影，就看到一个女的，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二

        那年，我们去农村一个大队放电影，片子是根据红嫂故事改编的现代舞剧《沂蒙颂》。山沟里平常很少看到电影，听说部队来给他们放电影，老乡们早早就从四面八方赶来了。放映前，大队叔季讲了话。叔季已上了年纪，嗓门很大，声如洪钟，可能很有权威，他一开口，全场立刻静了下来。叔季说，社员同志们，老少爷们，姑娘媳妇们，今天，解放军同志爬山涉水，不辞辛劳，来到我们村，给我们放电影，就如当年的八路军，大伙儿呱叽呱叽，表示热烈欢迎。你们晚上没吃饭呀，巴掌不够响，再给我使劲呱叽。这时，有几个小孩出于好奇，围着放映机追逐打闹。叔季随即大声说，那几个娃老实点，别碰着机子，你们看，解放军的机子多好，比咱乡下的可大多了，咱乡下的只有一个机子，而解放军有二个机子，乡下的机子放放停停，解放军的机子一口气也不歇，一直干到完。军民是一家，咱要像爱护自个的机子一样，爱护解放军的机子。姑娘媳妇们，今天放的电影是红嫂用美美（过后我才知道，他所说的美美即乳汁，常州人叫妈妈）救护解放军伤员的事，你们要好好受受教育，现在，要是需要，你们能像红嫂那样，献出自己的美美吗？那几个小嫚怎么还在笑，笑嘛，严肃点！你今后不嫁人，不生娃，不喂美美？再笑，取消你们看这电影的资格，回家跟你娘学学咋喂美美！听了这话，那几个小姑娘立刻止住了笑，我心里倒直想笑。

                三

        有一年，老兵退伍，开完欢送会后，放电影《地雷战》，前面，还加映了一部新闻纪录片《送瘟神》，内容是反映江西余江县根治血吸虫病的事。片中，江南水乡的景色，是那么秀美，为那首“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的词谱曲的歌，是那么宛转动听，但是，礼堂里却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喊道：还送瘟神，我们是瘟神吗？见此情景，王政委叫我让电影组赶快停止放映。老兵们仍忿忿难平，嘈杂声一时充斥着整个礼堂，我们不得已中断放映，打开了礼堂的灯光。王政委站了起来，似乎要讲点什么，就在这时，还没等他开口，一个老兵走到他前面激动地说，吵什么！这个片子有什么不好？它虽然说的是送血吸虫的瘟神，但我们还有许多瘟神没有送走，现在，美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苏绣在我国边境陈兵百万，对我虎视耽耽，这不是瘟神吗？明天，我们就要离开部队，但是，为了彻底送走这些瘟神，我们要做到退伍不褪色，脱下军装不下战场。随即，礼堂里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吼声和掌声。

        一一节选自《我的军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