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
小时候,依在门槛边,门外的雪花一片片的飘着,门里的妈妈正炖着豆腐,纯白色的一块,在陶锅里安心的睡着,小小的气泡一串串发上来,发蘑菇似的,一串又一串,在水面上漂浮着,一忽儿又不见了。
在这温暖的冬日里,我伸出舌头,轻轻接了一点雪,一瞬间,是一种微微的刺痛感,六边形,渐渐的,刺痛变成了一点儿快乐的酥麻,冰晶在我的舌面上融化开,就像是粉红土地上的透明青苔,湿润感一点点包裹我,最后消失不见。
可之后我却陷入了长久的困惑,我知道雪的味道,雪的模样,可我却不知道,雪的颜色。
是纯白吗?像那块正在咕噜噜唱歌的白豆腐一样?不,一朵雪花在空中的时候,分明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的色彩,所谓白色,不过是光的幻术罢了,可说是透明,它又不同于冰块的坚硬,方糖的柔软,而是给人一种似有似无,琢磨不透的感觉。
那雪到底是什么颜色呢?我努力踮起脚,凝视着窗玻璃上的雪花,阳光穿过它的身体,五彩斑斓的幻影折射开,驼红色,烟蓝色,宝绿色,那么多,那么多,在雪这一片小小的身子里,藏着一间色彩的博物馆,虽说如此,阳光一落,博物馆便闭馆了。
于是我拿来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这片小小的六边形,它的棱角在镜面下无尽的扩展开,每一面都是一把小小的钥匙,匙齿也这样细,可透明,不,透明这个词并不适合它,也许你可以说清晨七点的玻璃窗透明,说午夜两点的星星透明,可雪,雪并不属于这一类。虽说隔着它,你可以看见外头那些远去的人儿,那些匆匆飞散的小鸟,但雪并不只是单纯的一扇窗子,也不是单纯的一粒星星,那些事物一经过它,便纷纷的融化了,变了形,人的帽子像是小路一样弯曲,鸟儿的翅膀也如同山峦一般绵延着,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色彩,并不是完完整整的传了过来,而是变得这样干净,这样清澈,好像被雪洗过一般。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如果要用一个词去形容的话,那便是雪色吧,雪的颜色,不是纯白,不是透明,也不是阳光下的五彩斑斓,而是独属于它的清澈,它不经过万物,但万物一经过它,便都变得干净了起来,云朵也好,高楼也好,都变得这样干净,好像不存在一样。
而这便是雪色,它悠悠的落下来,落满整个人间,铺成一片,冬日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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