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要写下我所有的思念和悔恨,为了心言,为了自己。
我又回到了这间屋子,曾经,这里盛满了我们的欢乐和心言的笑声。从我俩一毕业,一起分到这家医院实习,我们就合租了这间房。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屋子里的光线已被太阳收回,只剩掩不住的落寞与灰败。靠墙的沙发还在,只是上面的那只大熊不见了,我走过去,坐在了我以前常坐的位置上,沙发很软,我的身体一点点陷下去。
沙发正对着窗户,窗外阳台上的花,却开的正旺,跟我在的时候一样的艳丽。花儿们终究是没有感情的,它们不知道我的离开,不知道心言的痛苦。
以前这个时候,也是我们刚刚下班回来的时间。一进屋,她总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大叫着好累好累。没过几分钟,就开始给我讲今天工作时发生的大大小小有趣的事情。故事还没开始讲,她自己已经笑作一团。她的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即使我在厨房里,也不耽误她把笑声和故事送到我的耳边。讲到高兴处,她就会跑到我身边,边说边比划,笑声大的,让我忍不住皱眉,想把她赶出去,她就开始装模做样洗起菜来。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有她的笑声,工作一天的辛苦也便淡了许多。
如果能一直那么快乐下去,我的梦中也会满是阳光吧!
一天午休,大家一起吃饭,心言没来找我,我打电话给她,没人接,旁边一个新来的女孩悄悄问我;”小珂,心言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她的问题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回头问她:“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啊?“
“她跟带她的刘老师到底有没有事啊?“对方说的声音不大,可还是被另外一个女孩听到了,她赶紧接住话头:”你别听她瞎说,没有的事。“说完,急急拉着那个女孩离开了。独留我自己愣在原地。
我隐隐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心言突然多起来的加班,和她的晚归都是征兆,我却从来没有多问过。实习的时候,我们总是干着最累的活,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空下来,我就去跑步,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好多年了,这也是我排解压力的方法。心言不喜欢运动,于是每次跑步,我也不叫她。
晚上回家,我做好饭了,心言还没有回来,打电话给她,她说要加班。我心不在焉地跟异地的男朋友打着视频电话,十点多,心言回来了,我挂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吃饭,她拎着一杯奶茶和一份烧烤回来了,说是给我带的。她依旧是原来的她,依旧那么快快乐乐,又仿佛不再是她,她的笑声,已经不如原来那般肆无忌惮了。
看着她,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终究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给我的答案,或者我不愿看见她面对我的问题时的难堪。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的麻木而平淡,心言依旧忙着加班。我在办公室听到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尽管大家知道我和心言的关系,有意不在我面前提起,但总归有只言片语传进我的耳朵里。时间慢慢过去,真相一点点显露,但是我越是不愿开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跟我绝口不提。
她又一次晚归,还喝了酒,一进门就倒在了沙发上。我从窗户往楼下看去,她的老师,就站在楼下,正抬头往楼上望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唰”地一声拉上了窗帘。可能是声音有点大,她睁开眼,慢慢坐起身子,看着我笑笑:“我没事。“
“你是跟他去喝酒了吗?“我指着窗外。
也许心言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她慢慢敛起了笑容,“是的。“她应该读懂了我语气里怒意,回答道。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努力让自己地语气平和一点,盯着她问。
“我俩什么关系?“心言冷冷地看着我,”就像你们背后议论的那种关系。“
“我需要背后议论你吗?我只想当面问你,你难道就不知道他有家庭吗?”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长,对她咄咄逼问。
心言仿佛瞬间清醒了,像充满斗志的战士一般,冷冷地回答道:“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评判。“说完,她跌跌撞撞地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那以后的十多天,我俩很少遇见,也许是刻意躲着,即使都回来了,也是各自待在房间里。刚好那段时间,我在男朋友所在的城市投的简历有了回复,让我随时入职。
我想找个机会跟心言好好聊聊,可是好几天没见到她人,只收到她的信息:“我最近请假出去旅游了。“
“好的,那你好好玩,我找到新工作了,下周走,等你回来了找新的合租人吧!“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话说的足够洒脱。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复:”好的,那祝你工作顺利。“
一周后心言还没回来,我没有刻意等她,甚至有点想避开,当我打包好行李离开的时候,我是那么决绝。
我到了新的城市,忙着适应新的生活,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天,突然收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说她要结婚了,请我参加婚礼。聊了很多,突然她问我:“心言的病情怎么样了?“
我瞬间停止了思考,对方听我没回答,接着说:“你不知道啊?心言生病了,半年前查出来的,哦哦,那会你刚走没多久。“同学还说了一些她听来的关于心言的事情,她的老师听说心言生病了,辞职离开了原来的医院。
我什么都听不见去,只想知道心言怎么样了,挂了同学的电话,我赶紧翻手机的通讯录,心言的电话号码还在,打过去却是停机。发消息给她,发视频给她,我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找了出来,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我颓然地坐在桌边,仿佛被一双手攫住了喉咙,心疼,难过,悔恨,这些让我无法呼吸。眼泪止不住地流啊流。她生病了,渐冻症,我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这种病的名字,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带着心言一起出现。
从半年前我搬出去以后,我不止一次想要回来这里看看,也总是不自觉地梦见这里,梦见和心言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但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倔强,让我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一意孤行,这么冷酷地抛弃心言,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
一周前,突然邮箱里收到了心言的回信,只有几句话:
小珂,我想去咱们住过的房间看看,可惜你离得太远,见不到你。
我回信给她:心言,你放心,我一定去。
今天,我如约来到了这里,来见心言,我要把我所有的思念说给她听,说我们在一起的快乐,说我太想念她的笑声了;我还要告诉她我的悔恨,我不该和别人一起质疑她,我应该站在她的身边,陪伴她,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弃她而不顾。
这时,我听到了门口传来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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