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法,这里有个误区。就是古人从来都更强调用笔,比如:“学书,笔法为上,结体亦须工”;“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等。因此,后人学书,惮精竭虑,心摹手追的都是笔法。
这里根据我的经验,说说笔法和结字的关系。
笔法实技上是一门技术,技巧。技巧这个东西可以反复地通过练习,不断熟练,当然训练中要得法,练出来的技巧不仅要熟练而且要正规,合乎普遍的审美。如果不得法,也可能熟练,但不合乎普遍审美,这是野路子。就象学习武术,系统正规训练出来和靠自己捉摸、不知决窃的瞎练是不一样的。当然,你就是按野路子练,时间久了,达到熟能生巧,也行,也能用来和人对抗,说不定也能产生些有用的绝招,不过这种机率相对较小,所以技巧训练首先还要路子正,有了基础,然后再谈创新。而书法笔法,古人玩的太熟,可供今人创新的地方不多,这也是现代搞书法的人的一个苦恼,所以就出现了很多丑书,怪书,从形式上追求突破,但却不被大众接受。象林散之、舒同、沈鹏等还算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实现创新,争取有所突破,尚不能被大众接受,其他可想而知。这个是题外话。
砖工垒砖、木工做家具、厨师切菜甚至小孩子搭积木等,他都要掌握基本方法,基本技巧,没有基本技巧干不成。书法首先也是一门技术,也就是写字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笔法。但写字的笔法这种技巧实在太丰富,太难,远非垒砖或其它手艺可比,基至绘画都比不了,因为写字要一次成功,写出来还要有美感,绘画则可以改,可以涂抹。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不管真假,说明一笔画出鸡蛋形状是有难度的。平时你可以画个圆试试,一笔不改,要画成一个过得去的圆,不经过大量练习是做不到的,书法就更是这样。歌唱家郭兰英曾经问李苦禅哪个字最难写,李苦禅说“一”字。有人附会,说这里有寓意,但我想更可能李苦禅就是说的简单实事。就象你和朋友之间探讨一个技术性问题,老老实实答就是了,不需要拐弯抹角地去想那么多。所以对于寓意,更多是别人加油添醋的附会。之所以说这个,是想讲,“一”字,简单一横,但从书法角度来看,要把它写好是非常难的,这不是夸张。“一”字都这么难,汉字那么多,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这里还有个“通会”问题,就是一胡通百胡,练到一定程度,道理都差不多,后面的技巧掌握起来会更快,更容易上手。不过要达到这种“通会”,不是一日之功,可能需要一辈子练习,书谱上说:“通会之际,人书俱老”也应该有这个意思。所以,写字这门技巧,难度实在很大,要掌握也只有一个途径,就是反复地练习,不断地熟练,但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熟练不了,也有少数天赋异廪又勤奋刻苦的人在正确掌握要领后能有所成就。历来关于学书法的励志故事很多,象王羲之的墨池,怀素的笔冢,智永为练字三十年不下楼,赵孟頫每天写八万字等等。所以书法之难,首先难在一个技巧的掌握,要千捶百练,还要有一定天赋。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人重视笔法。
再说说结字和章法。首先要说明的是结字和章法也有技巧可循。什么楷书结字三十六法,九十二法,或者其它多少多少法等。章法上有章法图式这样的书,这都是可学的。现在一些教书法的老师也基本按这些套路教,做为学习者当然是要掌握的,这里面是关于书法形式美的基本总结。但就象做文章,光局限于这些方法显然是不行的,那样写出来千篇一律,成了八股文。象田楷为什么不被书法界重视,就是太八股,虽然工整,美观,但套路都一样,给人审美疲劳,当然,老百姓无所谓,就象八股文,骈体文,读着漂亮,好看就行了。所以书法结字和章法要不落俗套,最能体现书写者的审美和思想。所以我想书法的艺木性更多地体现在结字和章法上。就如比盖一栋楼,好不好看,首先在于设计者,在于设计者的审美、思想和意图,对于书法,这就是结字和章法。而这栋楼如何造起来,怎么垒砖,怎么浇混凝土,这就在于施工方,技术水平高的,效率就高,就更能在建设中体现设计者的意图,对于书法,这是通过笔法来完成。田楷可能很美,就象很多大楼建起来很漂亮,施工效率也很高,甚至有些施工方法别人甚至没有掌握(这一点当然很可贵),但放眼望去,这样的建筑实在太多,千篇一律,人们除了觉得它们挺漂亮引不起更多想法,因为司空见惯。现代书结界不喜欢唐楷,而更多地追捧魏晋楷书是有道理的。因为唐楷程式化太严重,不符合现代人的个性审美需求。
前面说的是楷书,结字和章法上的规律更明显。而如果是行书和草书,结字和章法虽也有规律,但要自由得多,所以行草书是最能表现书写者思想、感情和学识的。但它又不能乱写,要符合基本审美规律,就象设计大楼,不能由一个没有经过基本建筑设计学习的人去胡思乱想来建造。
因此,书法的美在于笔法、结字和章法,结字和章法是人们的想法,是思想,是核心;笔法是实现这一想法的途径,是措施。两者缺一不可,光有想法,没有措施,是空中楼阁;光有措施,没有想法,写出来的是俗物,两者结合才能产生艺术。
古人为什么更重笔法,因为笔法越纯熟越能自由表达思想,甚至有些想法就只有在笔法达到一定境界后才能产生。仍然是建筑,以前受技术、材料限制,我们不可能想到建筑会象现在这样建,比如“鸟巢”,但现在我们有了这个想法和做法。所以有时候我们会惊叹,王義之为什么能写出那样的字,他那个字为什么为是那种样子,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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