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急速攀升,它需要从海拔800米的地方直达海拔2000米的高空。为了防止快速上升带来的身体不适,每隔500米它会停上3分钟。魏可可觉得于事无补,她的耳膜感觉快爆炸了,听见脑袋里嗡嗡作响。
在电梯抵达1800米停顿时,她终于发现不是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而是脑袋后面有只大马蜂。之后她就一直关注那只大马蜂。
大马蜂被关在这个巨大的玻璃盒子里,眼前的景象或许从低矮的红花,到笔直的大树,到入天的高楼,再到现在一望无际的蓝天。它经历了自己难以理解的情状带来的惊慌。
它在玻璃前胡乱的飞撞。它看着自由的世界触角可及,但是为什么飞不过去呢?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使它越发疯狂的撞向玻璃,发出嗡嗡的响声。这响声对它来说可能就是自己歇斯底里的哀嚎,是世界坍塌的乐章,但是对站在旁边的可可来说,只是若有若无的回响。
魏可可看得很着急,就在马蜂的正上方不到半米的地方,是个一分米见方的窗口嘛。电梯上行速度很快,清冷的风从那里灌进来,就算马蜂没头没脑的撞到出口,也会被风再次撩进来。
但现在有三分钟的停顿时间。这是它的机会,如果它明白这是块玻璃就好了,它不会再盲目消耗体力,如果它知道出口就在咫尺,就好了,它稍微震翅即获自由。但它在透明的阻碍面前,死盯着前方,用它昆虫的二维思维,执着于平面上直线的目标。
魏可可看见它误打误撞,差一厘米就冲出窗口了,但全靠运气并不靠谱,特别是在只有一只马蜂的情况下,运气的几率太低。如果这个盒子里有一群马蜂在寻找自由,那么一定会有几只能逮住运气,它们也许不仅能代表马蜂物种找到自由的出路,还能明白点超越自我认知的真理。可惜只有一只马蜂被困在这里,它在逼近自由的窗口旁折返了。还有一分钟,电梯就要继续上行。
魏可可心里有点纠结,她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应该伸出援手,就像她曾经救过爬出土壤的蚯蚓,救过关在厨房里的米虫,救过飞进办公室的苍蝇。
但这是马蜂呀,这种缺乏安全感又极具攻击性的动物,别说上手了,可能魏可可甩甩头发,它都会以为大敌来临,扑过来把人扎个半死。即使这种竭尽全力的攻击会让马蜂自己也丧命,它也不容许自己坐以待毙。
魏可可说,这一部分是你的基因决定的,还有一部分就是你的无知决定的。但魏可可的声音对马蜂来说,也只是浩大空间里无意义的回响。
魏可可缩在电梯的角落里不敢动,电梯很快就启动了。那只马蜂或许还有机会逃出去,魏可可管不着了,她即将到站,她也许会报告电梯管理员里面有只马蜂。为了保证乘客的安全,管理员会拿上苍蝇拍一巴掌把那马蜂拍死。
魏可可没时间管那闲事,那颗未知的星球正在急速靠近地球。几十年前人类就发现了它,它不仅向地球发出重复的信号,飞向地球的速度还越来越快。最近的观测发现,那是个中空的星球,里面装着未知的生物。
这对人类来说是难以理解的。首先那些信号虽然重复,却像浩大空间里无意义的回响,没有任何语言学的规律可循。其次要把一整颗星球挖空再推动它飞起来是件多么费劲的事情呀,是什么蠢笨的生物会采用这样的方式呢。
从三维的视角来看,这颗星球即将在两天后直线撞击地球。
在海拔两千米的城市观测站上,她儿子的团队正跟全球科学家紧急视频,商讨对策,忙得饭都吃不上。魏可可烤了些焦香的鸡翅膀送来,希望他们在大难临头之前,别先把自己饿死了。
魏可可打开塞满鸡翅的饭盒。炙烤的味道能勾起人们最原始的基因记忆,在发明蒸煮炸煎之前,炙烤就是烹饪以满足食欲的最佳方式。
魏可可的选择没有错,那几个年轻人一边开会一边走了过来,伸出手抓起鸡翅,塞进他们充盈口水的嘴巴里。饥饿感进一步激发出来,让魏可可的鸡翅大受欢迎。
他们越啃越快。饥饿感也来源于求生的本能,同理于他们抓起鸡翅时所展现出的攻击性,同理于他们达成主动发起攻击的决定,跟草原上的狮子以及电梯里的马蜂没有区别。
主动攻击,没准那信号的意思就是说,快炸掉我,否则咱们只能同归于尽。这是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不能冒险,我们得炸掉他们。年轻的团队一边啃鸡翅,一边频频点头,感叹全球科学家前所未有的一致性。反正他们也找不到任何冒险的理由或是更好的方案。
魏可可看着这些年轻人,想起那只电梯里的大马蜂。她不懂科学,但她很会比对和联想。她走到团队负责人身边,又递给他一个鸡翅膀:“小伙砸,电梯里有只马蜂,要不要去看看?”
小伙砸没懂魏可可的意思,只是用他油渍渍的手拍拍魏可可的肩膀,叫她别担心,转头就按下设备管理员通讯键:“嗨,电梯里有只马蜂,处理一下。”
魏可可又走到另一个负责人身边,递给他一个鸡翅膀:“小伙砸,电梯里有只马蜂,我只是希望你们再考虑考虑。”
负责人呸吐出一根骨头在地上,焦虑的说:“抱歉阿姨,我们没有时间打扫了,不管是马蜂还是鸡骨头,但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做研究。您放心。”
魏可可略微宽心,她知道电梯里的马蜂只有一只,而这里至少汇集了全球最优秀的科学家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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