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神油》
(一)
“这雨还在下,看起来晚上不会停了。”吴忧独自坐在小酒馆靠窗的桌子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纷纷飘落的细雨,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天前,吴忧和自己所在的帮里的几个帮友喝酒,也是酒喝多了一些,一向看似口无遮拦,爱说爱讲,其实却非常谨慎,在涉及自己在意的隐私上守口如瓶的吴忧在吹牛时说漏了嘴,提及了当年在大别山南麓,鄂东边上的武穴县入帮时把自己半年私塾窗外扫地旁听改成三年私塾经历的一件往事,最后更是把几次相亲失败吹成了曾和八九个女人同居的桃色故事。谁料吴忧这一次的“偶尔露峥嵘”却被一个对他衔恨已久的有心人告密给了帮中的几个长老和帮主,随后又四处散播,说吴忧学历造假,骗职套薪,隐瞒经历,道德缺失,欺瞒帮里,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吴忧所在的这个帮会,是江湖声名赫赫的第一大帮,虽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却有一个与江湖帮会格格不入的文雅名称《文学之城》;其又下辖几个分坛,举凡各行各业,包罗万象,触角皆有涉及;范围之大,帮众之多,声势之隆,史上《小刀会》,《红灯照》,《白莲教》,《一贯道》等皆难望其项背,甚至规模赶上了《义和团》,只是成员中高素质的占了绝对主流,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吴忧属于一个大的分支坛口,叫《最爱我家》,就是帮里帮外,一切以家为宗,以爱为纲,内涵外延极广的这么一个江湖坛子。
本来,吴忧的事情只是过往的一件小事儿,和帮中,坛中大事相比,微不足道,至多博人一笑而已,但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现在有人强势举报,坛口又挂着标榜道德,诚信的牌坊幌子,吴忧在坛子里也还挂了一个“友邦亲善同盟”盟主的自封虚衔,毕竟属于坛子里在册的中层干部,坛子里一个姓丁一个姓书的两个坛主,一老一青,一男一女,一慈一靓,一鄂一粤,都是德高望重,厚德载物的帮中大老,虽是不愿生事,却也只好走帮中弹劾程序,召开帮务会研究处理措施。
开始,吴忧还想对抗组织,来个死不承认,心想反正没抓住手腕,空口无凭,又岂奈我何?谁知后来听说坛里已经派统管帮务职事,人称阴阳双判的林起立,管翠萍两人拿着帮里烫金的文书准备去长江中游北岸,湖北武穴一带搞外调,吴忧才知道事态严重了。
思前想后,权衡了权衡,吴忧决定不等帮里处理提前退帮,来个不辞而别,潜回湖北老家。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吴忧拍着桌子怒道。想起在武穴县老家后面的一座大山里还留有一处自己的根据地时,吴忧反倒庆幸发生了现在这事儿了。
那是一处极为隐蔽,无人知晓的天然洞穴,是自幼懂事的吴忧体恤寡母拉扯自己和弟妹们的艰辛,辍学翻山越岭采药卖钱帮衬家里,一次误入大山深处时偶然发现的。
洞穴天造地设,巧夺天工,甚为玄奥,对练武之人可谓是绝佳的藏身及练功之处。除去点拨了自己几手武功的授业恩师,北道上的武学巨匠,佛号醒来已经是黄昏的黄昏大师外,吴忧对谁也没有讲过这处所在,那个小小洞穴藏匿了吴忧过往的一段人生梦想和痕迹。自从离乡漂泊,再后来入帮《文学之城》后,吴忧再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的小天地,也渐渐忘了那处所在。此刻想起,吴忧不禁为之一振。
表面上,吴忧是这个江湖大帮里文武帮众中偏文的一类,粗通武功,至多两脚猫的把式而已,吴忧本有真名却对外一直用吴忧的名字,也是有比肩《水浒传》梁山好汉中神机妙算的军师,智多星吴用的意味。其实吴忧武功不弱,私下里功夫一直没有撂下,也一直想抛开俗务,不再装13充文人墨客,弃文学武,专心修炼武功。眼下帮中突起事端,正好借茬退隐,以遂夙愿。一想到自己在那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中捧着黄昏大师传给自己的武功秘籍《古井无波》,孜孜研读,埋头练功,醉心武学,也像师父黄昏大师一样仙风道骨,成为一代武学宗师,吴忧按捺不住兴奋,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鄂东大别山深处的那个洞穴。
吴忧收拾停当,决定夜间离帮出走。白天,吴忧若无其事的到坛口里逛了逛。由于都知道了吴忧将被弹劾的事情,一些帮众见了吴忧都是复杂的表情,吴忧后背都似乎感到了大家的目光,也仿佛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坛里的两个左右大护法,平时互相以礼相待的犀利客阿真和麻辣大螃蟹风月,看到吴忧走来,大概以为吴忧要来套近乎,俩人赶紧大声说话,装作专注交谈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吴忧。。。。。。
“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小样儿!哼!晚上我吴忧吴爷就脱开金锁走蛟龙了,你们自己玩儿吧。”吴忧心里说道,又轻声吟诵着宋江的诗走出了《最爱我家》坛口: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傍晚时分,吴忧又在住处附近走动,想最后观察一番出走的路径,也顺便再看看这个呆了多年的地方。
沿着绿柳成行的小河边信步而行,其时,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吴忧看着眼前缤纷的瑰丽景象,不禁感慨万千起来。走着走着,吴忧来了情绪,看看四下无人,不顾自己从不在白天显露武功的原则,来了一招白鹤冲天,窜上身前的一棵参天垂柳,尔后又施展轻功提纵术,一个起落飘上了树顶的一条柳树枝。柳枝随风摇曳,吴忧像附在上面的小鸟一样随柳枝起伏,极目远眺,周围景色尽收眼底,好不惬意。
忽然,不远处的一处异动引起了吴忧的注意。
那是一处孤零零的小小院落,院落里仅有两间低矮的房屋,院落周围树木掩映,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处人家。此刻黑漆漆的院门打开,闪出了一个人头,神神秘秘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似是没有发现什么,又缩回了头,关上了院门。
“咦?这不是小舞吗?”吴忧凝神注视着院落,心怦怦跳了起来。
小舞虽是女流,却有一个男名马克舞,不过帮里上上下下都叫她小舞,是《文学之城》帮里下辖的一个小坛口的坛主,也在《最爱我家》坛口兼了个闲职;文武两途,均有造诣,武功上虽是软硬兼修,但还是以硬朗著称,特别是胸部伟岸,双峰傲人,另外无论冬夏寒暖,动手相搏,总是酥胸半露,波涛汹涌,春色晃眼,故有“一辣解三馋”的江湖名号。早年曾在胶东一带纵横,因拜师仅月余其师亡故,即由早入师门的师兄妹,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造诣更胜其师的师兄鲜卑人慕容丝瓜和师妹云南玉龙山的苗目分代师传艺,出道后使奶白色双锤,锤头有蚕豆大的红色凸起,涂着剧毒鹤顶红,双锤状似女人的双乳,人称乳锤;小舞武功怪异,独树一帜,更有奇技淫巧,蛊毒虫药,可谓江湖上令人生畏的难缠角色。
前两天,帮中盛传小舞远赴藏北高原,在昆仑山与喇嘛教的一个独行恶僧激战数日,最后以锤头的奶头状红色凸起刺破了恶僧的铁裆功。锤毙恶僧后,小舞从其身上搜得了一瓶绝世罕见的异宝“西域神油”。江湖传说这种神油以秘制麝香和牛黄做底,山茶油,柠檬,薄荷,薰衣草,橙叶,广藿香等几十种名贵珍稀药材按比例煎调熬制,再避光秘藏几十年后取出,练功时服用,可使人脱胎换骨,功力倍增。吴忧因为自己正好出事儿,听到传闻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到小舞的鬼祟举动,立刻联想到了那古方秘制的“西域神油”了。
吴忧的武功不弱,自忖单凭师父黄昏大师传授的那几招精妙绝伦的擒拿手自己即足可跻身高手之列,另外大概是当初翻山越岭采药打下的基础加之后天的苦练,吴忧的轻功亦颇不凡,但是,与招法和轻功相比,吴忧的内力修为却是较为逊色,成了吴忧武功的短板,也一直是吴忧武功难以登峰造极的心头之忧。此刻,吴忧心里念头飞转:“真是天赐良机啊!正好离帮出走前顺手牵羊,盗走那瓶倍增内力的西域神油。”
吴忧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悄悄飘落树下,几个起落窜至院落的墙外,又跃上了挨近院墙的一棵大树,凭借大树繁茂的枝叶隐住身形,二目如炬,向里观看。
(二)
“吱”的一声,正对院门的房门打开了一下,小舞又是和刚才打开院门探出头来观察外面一样,四下看了看,尔后又缩回了屋里,吴忧推测,小舞这大概是重要行动前的最后一次检查了。
吴忧从身上掏出一块方巾蒙住脸,只露眼睛,随后轻提一口气,从隐身的树上弹丸一样弹射到院子里,再一个燕子抄水,沾地即起,无声无息的轻贴在窗户外的墙壁,稳住了身子,凝神倾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似在搬弄着什么东西,随后哗哗哗的响起了倒水的声音。吴忧凑近上下开启的窗户,借着水声轻轻把木窗撬开一条缝隙,偷偷观察。
屋里正对面是一个大方桌子,上面墙壁挂着一副仙风道骨般的人物画像,桌子上供奉着一些点心水果之类的贡品。小舞背对窗户站在桌旁,身边是一个深棕色的大木桶,冒着袅袅上升的热气,大概是小舞刚往桶里加完热水。就见小舞咕咚跪倒桌前,口中喃喃说道:“弟子虽由鲜卑慕容瓜哥和云南玉龙山目分苗妹代师传艺,倾囊相授,但终是资质愚笨,照师父功谱修炼,功力仍未登堂入室,心甚忐忑;此次幸得西域神油,正好借油助力,提升内功,同时滋肤养颜,脱胎换骨,返老还童。瓜哥苗妹都是才子佳人的形象,以后弟子也要以那小鸟依人的清秀小佳人,婀娜多姿的萌萌小萝莉的形象行走江湖。前几天得此神油后因怕屑小觊觎,一直隐忍,现在风平浪静,今天亦是大吉之日,正好启瓶用油,按谱开练,求我师保佑弟子练好师门神功,光大我派门庭。”
说完,小舞起身从胸前两只巨乳挤成的深深的V字之间拿出了一个棕色瓷瓶放在桌上,尔后脱下长裙,跳到热气蒸腾的木桶里,大概是要香汤净身后再用西域神油了。
水雾朦胧缭绕,散发着不知什么芬芳气息的木桶里,已是白花花,光溜溜的小舞在认真洗浴,不得不说,胸真的好大啊,好大好大的,不过吴忧只扫了一眼,咽了一下口水,却不错眼珠的盯着桌上的瓷瓶。瓷瓶有三个聚拢在一起的手指般大小,上面有凹凸不平的图案和一些文字,不过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和什么文字,但毋庸置疑,这一定就是那世所罕见的“西域神油”了。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吴忧“嗖”的一声,箭一样团身冲窗而入,人在空中,身形展开,探手一抄,桌子上的那棕色瓷瓶已然抓在手中,身子惯性前冲中,双脚在桌子边沿一点,一个倒翻,身子再团,又是箭一样的冲出了窗外,落在了院子里;随后再施一招燕子三抄水,几个起落,已翻出院墙。转瞬之间,神油到手,吴忧心情亢奋,却是脚下不停,一溜烟的顺着河边小路如飞一样疾奔而去。
翻墙而出时,吴忧听到了身后小舞刺破长空般的凄厉喊叫:“谁偷了我的神油?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吴忧知道小舞神油被盗的事儿很快就会传到坛口和整个帮里,追查的天罗地网马上就会撒出,虽然还未暴露,但以帮里的霹雳手段,早晚会查出自己涉案。遂决定不再等到天黑,一刻不停,立即潜逃。
回到住处,吴忧把已经准备好的行囊又再精简一番,只带上一些必要的钱物,把刚盗得的那瓶西域神油和一直珍藏,视为至宝的黄昏大师的那本《古井无波》武功秘籍贴身放好,又简单化了一下妆,在自己的国字脸上画了几条粗细不等的皱纹,把本就浓重的眉毛画成了更加粗大的两条扫帚眉,还在颧骨上点了一个痣。一切收拾停当,看外面没人,吴忧悄悄溜出,忙忙如漏网之鱼,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匆匆启程了。
本来,吴忧预计星夜兼程的话,第二天就可到达下一个大的城镇万维镇了,那里已经脱离了坛口和帮里的实际控制范围,虽然《文学之城》帮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触角仍可伸至,但已难公开用强。而且万维镇经济繁荣,人员复杂,靠山临水,交通四通八达,往人堆里一钻,很难找到;最主要的是,官面管束严厉,俗话说民不和官斗,各江湖帮派互相守着默契,都不在这个地面轻易生事,故这个城镇成了江湖帮派的“三不管”了。吴忧准备在那里落脚,先看看动静,再转道回武穴老家。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吴忧沿路急进,走到半夜,正是披星戴月,星夜兼程的时候,刚才还月明星稀,夜风习习的天气却变了脸,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随后下起了大雨。雨势甚急,大雨滂沱,直如瓢泼一般。吴忧开始在大树下避了一会儿雨,后来看大雨没有停的意思,没有办法,也只好迎风冒雨,泥泞路上淌水继续前行。这一来就耽搁了行程,到了天亮时分,才勉强到了离万维镇还有一大段路程的一处三岔路口。此刻雨已经小了一些,吴忧见路边有一个小酒馆,门口挂着一个酒馆的幌子,酒馆里还亮着灯,虽然知道这里还没有完全脱离帮里的势力范围,但吴忧已经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顾不上许多,推门走进了酒馆。
酒馆里灯光昏暗,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女人坐在柜台后边。吴忧要了俩菜,一小瓶酒,随后去后面解手,换下湿透了的衣服,把油布包裹的西域神油和《古井无波》秘籍仍旧贴身藏好。这时吴忧才注意到化的妆已经被雨水冲掉了,就擦干了脸,重新化了一遍妆,又观察了一番这个酒馆的地形,然后回到桌前狼吞虎咽的吃喝起来了。
吃着,吴忧又和酒馆的这个年轻女人问了问这一带的情况,年轻女人热情答复着,又说父母留下这个酒馆给自己经营,现在浪迹江湖,已经不知所踪了。“我父母没什么文化,却非常羡慕有文化的人,总怕我输在人后,我家姓高,就给我起了个高水准的名字。大哥就叫我水准吧。对了,大哥一看就气度不凡,是从《文学之城》帮那边来的吧?”年轻女人说道。
吴忧“哦”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叫水准的问话,喝了一口酒,也不再说话,看着窗外,盘算起了自己的心事。
雨停了,就像夜晚来的快一样,这雨去的也快,几阵风过后,酒馆门口随风狂扬的酒幌子还没彻底安静下来,刚才还是灰蒙蒙的天空已经放晴,云开雾散,转眼还升起了耀眼的太阳。
“好。吃饱喝足,也休息了一段,正好继续上路。”吴忧想着,正准备起身结账走人,忽然,酒馆的门开了,随着一股清风吹进屋里,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是个女子,身材婀娜窈窕,穿着却很古朴典雅,奇特的是脸上蒙着纱巾,遮住了面容,看不见相貌,只看到露出两只晶莹明亮的丹凤眼。
吴忧心里一惊,这女子状似无奇,却难掩一股江湖气息,两眼精芒闪烁,显见是个内功深湛的练家子。吴忧打消了马上起身的念头,低头夹了一口已经冷了的菜,面无表情的慢慢吃着,不动声色,同时凝神注意女子的动静。
就见女子把一个小木牌之类的东西在叫水准的这个酒馆年轻女人眼前一晃,又轻声说了句什么,随后就见水准急忙走出门边的柜台,极为谦卑的说道:“原来是帮主特使驾到,香狐狸有失远迎,特使恕罪。”
“香狐狸?”吴忧心里又是一惊,这香狐狸虽然从未谋面,但在帮中听说过这号人物,似是帮里坤道翘楚之一,师太总是三十八的未入册弟子,武功平平却机变百出,曾在燕京的宋庄以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的勇敢,将计就计,设套毒残了为祸直隶一带几十年,武功一流的大色魔黄三饱。想不到眼下这个开小酒馆,自称叫水准的年轻女子竟然是帮中在号的香狐狸!
“今晨帮里接到你的飞鸽传书,说一个男子到了你的小酒馆,似是一夜冒雨奔行,后来去后面换衣服,再出来时已经化了妆,觉得蹊跷,遂告知帮里。帮里昨天刚发生“一辣解三馋”小舞稀世至宝西域神油被盗的惊天大案,全帮震动。得到你的传书,也立刻飞鸽传书,让正在万维镇公干的我就近赶来调查。”蒙面女子语音轻柔却坚定,听声音似乎也是一个年轻女人:“如果查实这人和神油盗案有关,你香狐狸就是首功一件。”
“不敢不敢,这是属下应尽的责任。”香狐狸连声说道:“香狐狸自接手父母留下的这个小酒馆,一直尽心经营,也期盼能遇上个好男人,俩人守着这个酒馆过上与世无争的高水准日子。后来帮里说父母系畏债潜逃,这酒馆其实算是帮里的财产。虽然自己的酒馆转眼变成了负债经营,入帮亦非情愿,但属下仍尽职尽责,打理餐馆的同时,认真留心这条通往外域的咽喉要道上的一切动静。对了,属下资历尚浅,不知特使是帮里哪位前辈高人。”
“素手屠狼。”蒙面女人依旧柔声说道,同时两只丹凤眼忽地闪出两束厉芒,看向坐在窗旁桌前的吴忧。
(三)
吴忧心头再是一惊,须臾之间,吴忧已是连吃三惊,不过这最后一惊尤甚。素手屠狼是帮里独往独来的顶级人物,文韬武略,虽在帮里没任何职务,但较之两位长老,四大护法似更得帮主倚重。早年间在江浙舟山一带,一夜独毁倭匪十巢八船,手段残狠,威震东洋,倭寇浪人以梅川酷子称之,闻名丧胆。素手屠狼平素在帮里极为低调,神龙难见首尾,特别是向以纱巾蒙面,外人从未窥其真容,有说她是一鸡皮鹤发,憔悴枯干的老婆婆,也有说她是一珠圆玉润,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亦有其系貌美如花,清秀可人的妙龄女子之说,不过不管何种说法,素手屠狼武功卓绝,机敏过人却是共识。自始至终,素手屠狼和香狐狸对话都没有怕吴忧听见而刻意低声,显见有恃无恐,此番狭路相逢,吴忧知道今日之事断难善了了。
果然,屠狼慢慢走到吴忧身前:“这位先生,敢问是去哪里啊?”
“哈,这是什么鬼地方啊?真是世风日下,本爷去哪里还轮得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娘们儿来盘问?”吴忧掏出三个钱币,轻轻拍在桌上,对着还站在柜台前堵着门的香狐狸说道:“结账。”
三枚钱币哧的一声陷入桌面,吴忧举重若轻的露了一手内力后,依旧端坐不动,看着身前的屠狼,全神戒备着。
“呵呵。吴忧吴大才子,怎么这才一天,大才子脸上满是皱纹,又长了两条扫帚眉,还多了颗痣,转眼就变成市井老光棍了?这还满嘴的炉灰渣子,爷们儿,娘们儿的在嘴边挂着了。”屠狼不急不缓的说着,随手在桌角一按。就见三枚镶嵌叠压在桌子上的硬币依次弹起,在空中相互叮当撞击,随后又先后落回到桌子上刚才已经压出的槽里了。屠狼也露了一招后,如脂如玉的纤纤素手倏地抽回,轻笑一声,问到:“私塾喝墨水的吴大才子原来武功深藏不露啊,是不是西域神油也已经喝到肚子里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素手屠狼的这一招绵掌送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没有非凡功力断难使出,再再显示了其雄浑的内力,吴忧一见,自知在内力上不敌,遂立刻打消了硬拼力取的念头:“看起来只有凭招法和机智寻机脱逃了。”心里转念之间,吴忧说到:“好俊的功夫!在下吴忧,大才子可不敢当,不知阁下哪位?”
“先赞你这爽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个江湖豪杰的范儿。”屠狼说完这话后又话锋一转:“再责你这江湖屑小的虚伪,你刚才明明听到我报出素手屠狼的名号了,怎么现在还装不知道我是谁?”
“哦,素手屠狼声名卓著,不比一般江湖游走人物,尤其从不露出面貌,是烂漫幼齿还是鸡皮阿婆谁也不知道,遇上自是应该小心求证了。”吴忧全身紧绷,却仍是轻松讥讽的嘲弄腔调:“我倒是听到你刚才说帮里出了西域神油被盗的大案,现在又问我是不是西域神油已经喝到肚子里了,难道是要走诬良为盗的霸道路数?吴某不赊不欠,退帮还乡,不愿和帮里打招呼再走,帮里这是要我戴顶偷盗的帽子才肯放行吗?”
“这么说,你吴忧今天是要逼我动手求证了?”屠狼状似无奈的摇头叹道:“屠某这些年韬光养晦,不在江湖走动,帮里帮外的朋友们都不买帐了。”
“我买帐。”话到人到,一直站在门口的香狐狸未见做势,身形却随声飘到了桌前,显见轻功端的不弱。态势上和屠狼一左一右封住了吴忧可能的暴起逃窜出门的路线。
“吴大才子。屠狼话语渐渐冰冷:“帮里固然走了眼,未知你武功出色,但你自忖你的斤两能和全帮抗衡吗?另外听帮里说小舞失油后已然狂躁,联手巴伐利亚的玉恐龙在全帮逐人排查,估计很快就会发现是你作案而追来,还有,其师兄妹鲜卑人慕容丝瓜和云南玉龙山的苗目分也已在赶赴帮里的途中,这俩人更是机变百出,手段凌厉的狠角色。那个苗目分当年在云南大理,曾将当地一个叫齐凌的采花大盗擒获,重手弹阴,将齐凌活生生的弹鸡鸡弹到死,手段残暴,骇人听闻。这几位凶神此番前来追油,你还如此坦然的坐这里喝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装13装到了极致?”
素手屠狼说完竟在吴忧桌前坐了下来:“我直来直去,给你两条路。一是把那瓶神油交给我,然后远走高飞,以后隐姓埋名,好自为之。帮里保证再不追究,也替你遮掩灭迹,对外说你是辞帮归隐。你闯下的大祸,就像纷飞大雪里的脚印一样,再没了踪迹。这是双赢的结局,更是你最后的机会。”
屠狼轻轻敲了敲桌子,像是在唤醒貌似沉思中的吴忧:“至于第二条路吗,你先过我这一关,也许还要加上香狐狸,按说要讲江湖道义,不能以多胜少,但事关我《文学之城》帮清理门户的大事,志在必得,也就不拘泥了。想来你没有胜算,就算侥幸于一逞,以后连续不断的追杀你终是难逃罗网,到那时,你就是交出神油,也不会全身而退了。至于你若落在小舞她们几个手里,哼,小舞精尽人亡的采阳折磨,玉恐龙老醋腌人蒜的狠辣,苗目分弹鸡鸡弹到死的酷毒,你吴大才子消受得了吗?”
“屠姐,我好奇先问一下。”吴忧依旧全神戒备,却换了称呼:“帮里和小舞不是一体的吗?找到了神油最后不是还要物归原主交给小舞?你说帮里不再追究谁盗了神油,可是保证不了小舞不再追究,那这不再追究岂不成一句骗人的空话了吗?”
“吴忧,你在帮多年,凭心说,帮里哪一次不是一言九鼎?又有哪次骗过帮里弟兄?至于神油,你说要物归原主,其实小舞亦非原主,倘此次她夺回神油自不必说,但是,”素手屠狼沉了沉,继续说道:“神油若是由帮里得到,自是另有说法了。”
“屠特使,这神油是什么东西,如此让人关注?”香狐狸此刻插了话:“以前知道帮里有吴忧大才子这一号人物,现在一见,满满的好感和正能量。不是我花痴,梦中情郎就是吴忧大才子这样的男人。吴才子,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听屠特使的,拿出神油,免得大动干戈,大家重归于好,以后我还要向你讨教。。。”
“香狐狸。”屠狼侧过头看了一眼香狐狸,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你是师太总是三十八的徒弟吧?”
“嗯。惭愧,我是她没入册的弟子,不过是和关门弟子一样的。”香狐狸低下了头,说道:“师父说我练功不刻苦。”
“你武功没得到你师父的精髓,可是据说你用药使毒的功夫倒很出色。”
“我以前为防身,在苗疆学了一些用药的皮毛。屠特使,你认识我师父?”
“嗯。还是你师父用红袖添香的名号和俏玲珑玉珠俩人在江浙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次,。。。”素手屠狼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话,看着桌子对面的吴忧问到:“吴忧,想好了吗?你走哪条路?”
(四)
审时度势,吴忧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夺路逃窜。
从屠狼口中,吴忧知道小舞和她的闺蜜,巴伐利亚的玉恐龙随时会追踪而至,说不定更有那鲜卑人慕容丝瓜和云南玉龙山的苗目分也在追来途中,这几个都是道儿上心黑手辣的凶顽,更是江湖上武功高强的翘楚,其中尤以鲜卑人慕容丝瓜最为令人胆寒。
这个慕容丝瓜,早年以一杆判官笔驰骋河西走廊一带,威震南山北山。后来在玉门关的盘丝洞,与联姻教的秋水,冷月,大衣,兰雅为首的四凤六钗八艳等十几人激斗三天两夜,若非最后六钗之首的胖钗双福带着遍体鳞伤拼死持金簪穿裆一刺,重创了慕容丝瓜的命根,使其带伤而走,联姻教几乎全教覆灭了。
慕容丝瓜在江湖上消失了几年,据说依《葵花宝典》又转练了另一种武功,路数怪异,阴冷凉寒,更为凶悍,再次出山已是所向披靡,横行甘陕,巴蜀;又与苗疆玉龙山的师妹苗目分各霸南北,遥相呼应,苗疆回疆无人敢捋其锋。“如果这几位追到,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断难抵敌。必须马上逃走。”吴忧想到。
心里盘算着,吴忧拿起香狐狸刚才伺候吃喝时放在桌子上面的热毛巾,擦去了脸上的化妆,露出了本来面目,然后镇定自若地对屠狼说道:“我吴忧在帮多年,只知道咱们《文学之城》帮的帮主姓网名管,号烈火清风,不但从没见过真人,就算是男是女也未得知。不过既是帮主,神秘一些,也无话可说。但你在帮中也是台柱,我是童心未泯,也一直好奇着。”说着,吴忧站了起来,准备接近屠狼:“能不能先让我看一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素手屠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吴忧。”素手屠狼倏的站起,竟是比吴忧快了一拍,纱巾蒙面看不到表情,但语气却是冰冷严厉:“你别打错了算盘,自寻死路。”
“哎呀,屠特使,吴才子。”香狐狸此刻却发了声,前进一步,嘴里又喋喋不休起来了:“你们两位都是帮里的大人物,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吴才子,现在看到你的真容了,你这柔中带刚的国字大饼脸不怒自威啊,哎,我干脆就叫你吴哥吧。今天早上我不知道是你,否则就不会给帮里飞鸽传书了。你把那瓶什么破西域神油给屠特使,我听到了,也作证,屠特使代表帮主说过不再追究,以后有什么麻烦让帮里给你罩着,这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大家从此还都是好朋友。还有,”
香狐狸又往吴忧身前移动了一步:“江湖儿女直来直去,不喜扭捏作态,我自小浪迹江湖,阅人无数,一看你就是个正派人,一见如故,可以托付一生的那种男人,我想你要是。。。”
“香狐狸!”素手屠狼侧头厉声打断了香狐狸的话:“你师父师太总是三十八武功精湛,更还貌美如花,风情万种,虽江湖上垂涎者众,但却守着分寸,孤芳自傲,未闻绯闻。你武功没得其精要,只会一些使毒下药的旁门左道,倒是作风上颇为不羁,放浪形骸,看到个男人就要托付终身,你可不要玷污了你师父当年红袖添香响当当的名号啊。”
“屠特使,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师父把当年炙手可热的红袖添香名号改成师太总是三十八,不就是情路坎坷,放不下身段,总端着架子的原因闹的吗?我不偷不抢,说出自己心里话怎么就放浪形骸了?你看咱帮里,男的除了吴哥,剩下的都是秃顶油胖子的猥琐男,再看那些侠女们,一个个整天绷着脸,不苟言笑,闷头练了一身的腱子肉,我觉得没有一丝情趣,我。。。”
“别废话了!”屠狼再次喝断香狐狸的话,双目炯炯凝视着吴忧说道:“香狐狸,眼下你的这位吴哥还在打着逃走的算盘,你先做好接招的准备吧。”
“屠姐,你这也太。。。”吴忧不急不躁的说着话,似要与屠狼和蔼相谈,却突然暴起,一掌猝推,将身前桌子撞向屠狼,同时在香狐狸“啊!”的惊呼声中身子后弹,欲待穿窗而出。
好个屠狼,处变不乱,嘴里一声“留下神油再跑”,左掌迎着吴忧贯足内力推来的松木桌子一拍,寸许厚的桌面立时碎裂,桌子上的盘碗酒杯叮当掉落的同时,屠狼身形纵起,右手疾伸,抓向吴忧的脚踝!屠狼的这一抓招式凌厉,堪属对吴忧先动手偷袭的后发制人,吴忧如果继续前窜,撞窗而出,脚踝势必被素手屠狼钢构般的利指钳住。危急中吴忧双脚回缩,堪堪躲过素手屠狼的凶狠一抓,前冲的身子折转方向,顺着墙壁落到屋角,飞起一脚将另一只桌子踢向屠狼,同时厉喝一声,迅如闪电,合身扑向屠狼身旁的香狐狸,带风一掌,直击面门!
“啊!”香狐狸再是一声惊叫,不敢硬接吴忧这雷霆万钧的一掌,急忙侧步向旁一闪,正好闪在了屠狼和吴忧之间。此刻,素手屠狼刚将吴忧踢来的桌子接住,欲待砸向吴忧,香狐狸这适时的一闪,恰好挡住了屠狼向吴忧的攻击方向。吴忧一招逼的香狐狸挡住素手屠狼,间不容发之机,身形再起,直冲屋门而出!
破碎的屋门木屑四散纷飞中,吴忧弹丸一样坠落酒馆屋外,在身后追出的屠狼和香狐狸“吴忧,站住!”,“留下神油!”的呼喝声中,又是一招就地十八滚,虽是姿态不雅,但动作迅疾,流畅连贯,一气呵成,招法端的精妙,须臾之间已滚到酒馆前的土路上,随后吴忧一跃而起,就待沿路飞窜。
“吴忧,还我神油!”一声尖厉的长啸响起,从《文学之城》帮方向的土路上卷起一缕青烟,一条人影带风而来,飞沙走石,声势骇人。吴忧抬头一看,正是被自己盗走其西域神油,据屠狼说已然暴怒狂躁,本名马克舞,江湖闻名丧胆的“一辣解三馋”小舞!
小舞大概已经在帮里查出了神油为吴忧所盗,火速追踪而来,刚才听到屠狼和香狐狸的喊叫,又见吴忧正在逃窜,已然明白了眼前情况,立刻飞奔追上,截住了吴忧。
素手屠狼没料到小舞这么快就追来了。今晨帮主飞鸽传书,指示神油为最,拿到神油立刻回帮,至于盗油的吴忧倒可随意处置,亦可网开一面,任其远遁,自生自灭。屠狼知道帮主最近练功已遇瓶颈,推测大概帮主亦想得到这稀世至宝的西域神油,助其练功。本来领命前来,以为就算帮里走眼没料到吴忧有武功,但凭自己雄厚的功力和卓著威望,或文或武,慑服吴忧并拿到神油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吴忧功夫不俗,闪展腾挪的竟然不易对付。此刻未料小舞突现,想到小舞那几个厉害的同伴说不定随后就到,或是已经环伏四周,不禁心惊。想着,素手屠狼摸了摸身上的《文学之城》帮的硬木令牌,悄声对香狐狸说道:“静观其变,一切听我命令。”
吴忧看到小舞两眼像要喷出火一样瞪着自己,截住了去路,知道今天已临生死关头,又看了看小舞身后似乎没人跟随,素手屠狼和香狐狸也不再追赶,站在酒馆前看向这边,似在做壁上观,遂抖擞精神,想在小舞的其他几个同伴赶来之前夺路逃走。
(五)
小舞截住吴忧的去路,却先回头对站在酒馆前旁观的素手屠狼和香狐狸沉声问到:“两位何方神圣?也要趟这西域神油的浑水吗?”
“我们是《文学之城》帮的,这位是素手。。。”
“闭嘴!”香狐狸话没说完,素手屠狼急忙以传音入密的呵斥制止了香狐狸继续说下去:“香狐狸,告诉你一切听我命令,你不多嘴会死啊?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怎么在江湖上混的。你本名姓高叫水准,却是如此低的水准,真枉了《文学之城》帮的在册名号。唉,现在《文学之城》帮入帮的门槛越来越低,也怨不得谁了。”
“屠特使,我在帮里武功低,职位低,可是我情商高啊。”香狐狸回了屠狼一句后,也不再说话,俩人都静静地看着对峙的小舞和吴忧。
听到香狐狸说是《文学之城》帮的,小舞冷冷地傲然说道:“既是同帮朋友,就请两位回避或是袖手,小舞不胜感激。”说完,又意犹未尽的朗声加了一句:“免得溅一身血!”
随后小舞回过头来:“吴忧,真是扮猪吃老虎啊。没想到挥毫泼墨的吴大才子还会武功。那天看到盗我西域神油的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可是怎么也没有把使了燕子三抄水绝技仓惶逃窜的盗油贼和帮里总是迈着斯文四方步的吴大才子联系起来,现在回想,震撼啊,尼玛简直颠覆了我的三观,碾压了我的认知,粉碎了我的梦想,小时候我还做过文青梦了知道不?这世道,文人都成賊了,以后李清照我还粉不粉了?真是文人会武术,流氓挡不住啊。”
“小舞,我无心江湖名利,自己退帮还乡,眼下归家心切,听不懂你乱七八糟的话,没时间和你纠缠。。。”
“无心名利,退帮还乡你滚你的,偷我的西域神油干什么?”小舞怒声喝道。不过虽然恼怒,小舞却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只是摸了摸插在腰间的两只乳锤,继续说道:“在咱这标榜礼义廉耻,仁义道德的《文学之城》帮里,你吴忧平时也是抱着贞节牌坊呐喊的。这次你戴着面罩闯进了我的闺房,盗走了我的神油,还看到了我正洗澡的白花花身子,我尼玛节操碎了一地你知道吗?吴忧,你这个正人君子现在从道德层面站出来走两步,给我这粗人解释解释。靠!”
“西域神油是天下至宝,是人类共同财富,自是有德者据之;粗俗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还拿粗俗当荣耀了。丛林法则你懂吗?你德能俱乏,守不住宝物,不反躬自省,面壁思过,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挖根源,还纠缠不清的怨有德有能之人,真是岂有此理!”吴忧知道小舞是个鲁莽的江湖女子,所以意图激怒小舞,使其乱了方寸,自己好寻机反制:“再说,哪儿写着那瓶西域神油是你的了?你不也是从昆仑山喇嘛教的一个什么僧人那里杀人越货得到的这瓶沾满鲜血的神油吗?”
“哈哈,真是舌绽莲花啊,偷了我的神油,反倒是我德能俱乏了。”小舞愤极反笑:“吴忧,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好,帮人帮到底,叫你死个明白,对了,还有围观的那两位也听着,以后谁也别打我西域神油主意了。”
小舞四下看了一下,然后两手叉着腰,一反粗鲁豪放,一副说来话长的神态,竟是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你刚才倒是说对了一点,那就是这瓶西域神油确是沾满了鲜血。这西域神油是我师父从一个前辈那里受赠而来,当时我师父和那个前辈都受了重伤,前辈说自己快死了,不值得浪费这稀世珍宝,就从怀里把瓶子上沾满鲜血的神油给了我师父。师父回到家里,准备用神油疗伤,练功时,谁料神油却被西域喇嘛教的一个叫哲布原蛋的人盗走了!师父气病交加,不几天就含恨死去了。
为报师仇,鲜卑人慕容丝瓜师哥,玉龙山苗目分师妹和我三人一直寻找这个哲布原蛋。后来我师哥慕容丝瓜查到这个哲布原蛋盗油后隐姓埋名,逃到河西走廊一带的玉门关,在坛口设在盘丝洞的联姻教里做了一个修整厅堂,斟茶倒水兼铺床叠被的看门老头。怕走漏风声,瓜哥不及叫上我和苗妹,自己单人独骑找上盘丝洞。
可恨以秋水,冷月,大衣,兰雅四人,亦称联姻四凤为首的联姻教仗着其四凤六钗八艳等人多势众,不但不交出哲布原蛋,称哲布原蛋已经以蛋蛋的花名入册了联姻教,而且反劝我瓜哥与四凤联姻,并许我瓜哥入教后只管服侍四凤,敲钟巡夜,可立刻与哲布原蛋及另一个负责洒扫庭除,给四凤举牌打伞的扫地老头平起平坐,分别以打更尊者,看门尊者和扫地尊者的头衔位列联姻教压寨三老。甚至在盘丝洞扫榻秉烛,要将我瓜哥硬拽上床,强留入赘。最后我慕容丝瓜师哥挺一杆判官笔独斗群雌,激战三天两夜,正待将联姻教一网成擒时,却被胖钗双福偷袭得手,金簪穿裆,慕容丝瓜师哥命根被金簪齐根生生刺断。混战中哲布原蛋虽亦受创,却带伤漏网溜走。
前些天,我偶然发现了哲布原蛋的踪迹,在藏北高原的昆仑山,一番恶斗,终将蛋枭锤毙,报了师仇,重得神油。好在哲布原蛋原系西域喇嘛教的僧人,独身不婚,不近女色,盗油只为其恢复喇嘛教镇教之用,并未开瓶使用这瓶稀世至宝。得到神油后我传书瓜哥苗妹,邀师兄妹前来共享神油。本待自己先用几滴神油尝鲜,却不料竟被你吴忧横生枝节,偷了我这瓶沾满鲜血的西域神油。你说你惹下这滔天大祸,还在我面前奢谈丛林法则,你这不是嫌死的还不难看吗?”
听着小舞的讲述,吴忧惊异于这瓶西域神油原来背后还有这些故事,同时忽然意识到低瞧小舞了。小舞貌似是个粗犷暴躁的直率性格,但眼下生死关头,却是如此耐心的讲故事,应该是在使心机耽误时间,意图拖住吴忧,等待后援。想到此,吴忧一声“恕不奉陪”,忽地斜向窜出,就待绕过挡在身前的小舞,上路疾奔。
“想跑,没门!”小舞早在防备着吴忧逃跑,见吴忧身形一动,立刻先机制敌,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拍向吴忧。吴忧斜冲受阻,只得侧身闪过,略一停滞,小舞如影随形,又欺了上来。
吴忧看到扑上来的小舞此刻酥胸半露,粉面透红,杏眼圆睁,银牙紧咬,知道小舞凶性勃发,杀心已起。面对江湖巨枭小舞,吴忧危急中狂啸一声,豪情陡升,气势如虹,回身反攻。
吴忧虽仅受醒来已经是黄昏大师传授了不长时间的武功,但却属拨云见日般的点拨,加之不辍修习,已得其武学《古井无波》精髓之大半。武学深邃浩瀚,路数繁复,一些门派的武师穷尽一生也无法练好自家武功,但黄昏大师的这门武功却是去繁就简,返朴归真,见招拆招,后发制人。当下吴忧拳来掌迎,指东打西,越打越顺,环环相扣,招招紧逼,迫得小舞手忙脚乱的穷于招架,腰上的乳锤都无暇抽出使用。在远处观战的素手屠狼禁不住叫了一声“好功夫”!香狐狸更是眼波一直在吴忧身上流转,擦拭着嘴角的口水,忘情地喃喃自语道:“吴哥好挺拔,好英俊,好帅气,好潇洒啊。”
吴忧武功虽属一流之选,招法精妙,场面上占了上风,但临敌经验较之江湖上摸爬滚打,似莽实精,刀头舔血的小舞却是相差甚远,几次以进为退的寻机逃跑,都被小舞死死黏住,不得脱身。几个回合下来,吴忧心下愈发焦躁,小舞反从开始的明显下风渐渐稳住阵脚。
激斗间,小舞忽然怒喝一声,身子前冲,双拳分左右两边,合击吴忧太阳穴!吴忧见来势凶猛,低头蹲身,躲过小舞这夺命一击,同时拿桩站定,成骑马蹲裆式,双掌发力平推,拍向小舞的胸前双峰!
吴忧这招躲闪的漂亮,反击的精妙。胸前的膻中穴系人体大穴,习武之人最怕膻中穴被击中。小舞一招双峰贯耳被吴忧蹲身躲过,胸前破绽已露,吴忧顺势双掌拍向小舞胸前,小舞按常理闪躲,必将被动,高手相搏不容丝毫差错,吴忧或可乘势而起,主导局面。
岂料,小舞面对拍向胸前的双掌竟是不退不躲,在吴忧双掌拍上胸前的一瞬间,飞起一脚,撩阴暴踢!吴忧倾全力打出双掌,没想到小舞竟是以同归于尽的拼命架势应对,但招式使老,已然收招不及,只听“啪”的一声,吴忧双掌打在小舞波涛汹涌的胸前,却是如击败革——原来,小舞胸前竟戴了一件厚厚的的人肉色护胸皮革!与此同时,小舞贯足内力,已是坚硬如铁的腿脚,如千钧重锤一般重重的砸在了仍保持骑马蹲裆姿势的吴忧柔软的裆部!
(六)
吴忧变招不及,但在小舞暴脚踢裆的一刹那,急忙收腹缩阴,身子后纵,尽可能卸去踢来之力,饶是如此,小舞毕全功于一役的致命一击仍是凶猛无比,一声闷响,吴忧只觉两腿之间剧痛,禁不住惨呼出声,身子已被踢飞半空。
人在空中,吴忧看到小舞被自己双掌击中,向后踉跄两步,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人肉色的护胸背心已是寸寸碎裂,显见伤势不轻。同时听到香狐狸“吴哥”的一声惊叫,一直静心观战的素手屠狼却气定神闲地说道:“好一招弃乳踢裆!小舞武功较吴忧逊色,但敢于剑走偏锋,用狠招,凶招,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舍不得乳房踢不了裆,不愧是一辣解三馋的名号。”
吴忧两腿间创处痛辣交加,火烧火燎,估计裆中已是鸡飞蛋打,鸡零蛋碎。但吴忧神智不乱,身形下落中单手猝伸,抓住一株迎风摇曳的垂柳枝条,施展轻功提纵术,忍着痛彻心肺的蛋疼,打秋千一样,借力再跃,身子飘落在几丈远的地方,随后头也不回,就待继续前窜。
忽然,和刚才小舞来时一样,远处又是一缕青烟卷起,《西游记》里妖精出场一样又是一阵飞沙走石,斜刺里带风奔出一个白影,几个纵跳,转瞬之间来到眼前,却是一个膀阔腰圆的健硕女人,吴忧定睛一看,正是小舞闺蜜,江湖人称水晶肘子腊八蒜的巴伐利亚玉恐龙!
这个玉恐龙现在在帮里叫私房菜坛的厨房里担任面案的一个无足轻重的香主,平时作风低调,不苟言笑。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玉恐龙当初可是西北道上响当当的厉害人物,在丝绸之路重镇兰州雌霸一方,专做黑吃黑的无本生意。为夺地盘,曾连荡黄河沿岸盘踞在八盘峡,柴家峡,桑园峡,乌金峡等峡谷内的响马巢穴,据说每踏平一处,都手撕敌酋,做成人肉水晶肘子和人肉兰州拉面,就着老醋腌渍的腊八蒜自食,暴戾凶残,西北道上的黑道人物闻风丧胆。分别在西域和苗疆一带称霸的鲜卑人慕容丝瓜和玉龙山苗目分亦都尊称其二姐,慕容,苗,龙三股势力合流,西北各派噤若寒蝉,无人敢惹。后来玉恐龙为情所困,也厌倦了刀头舔血的黑道生活,尽散所积财物,隐入《文学之城》帮,和一辣解三馋小舞趣味相投,俩人换帖成了生死朋友。
此刻,玉恐龙手持一柄镔铁打造,通体黝黑发光的平底铁锅,身上斜背一辫子独头大蒜,迎上吴忧。既没有同帮帮友之间的寒暄问候,礼貌客套,也没有江湖切口,究根盘道之类的黑话,而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抡圆了平底锅兜头便砸。
吴忧侧身闪躲,玉恐龙一砸不中,平底铁锅横向挥出,再削吴忧脑袋,前招刚尽,后招就到,动作连贯,无缝连接,招式凶狠。玉恐龙的这只平底铁锅系其招牌家伙,厚重沉实,攻可劈砸削砍,守可如盾牌一样护身,拦挡袭来兵刃和箭矢暗器,平时亦可炖肉,烙葱油饼,煎锅贴什么的,故从不离身,江湖人只要看到有持镔铁平底锅者,立知系玉恐龙无疑。
玉恐龙的镔铁平底锅带着血腥和葱油的混合气味呼啸而来,吴忧心知此时自己身受重创,敌方可能仍有后援,且素手屠狼,香狐狸亦窥伺在侧,情况万分危殆,必须速战速决。当下急蹲身子,待镔铁平底锅擦着头皮掠过,猛地跃起,右手突然疾伸,中,食二指二龙戏珠,暴插玉恐龙双眼!
迄今为止,吴忧在江湖上仍是籍籍无名,今日交手的素手屠狼,小舞,玉恐龙虽然已经知道了吴忧身负武功,深藏不露,往日看走了眼,但仍是自恃自持,轻瞧了吴忧的武功。吴忧这招二龙戏珠其实系醒来已经是黄昏大师《古井无波》中拈花指的变招,使得凶狠且精妙,玉恐龙待吴忧凌厉二指临近眼前,才知不妙。
好个玉恐龙,不愧西北道上武功顶尖的巨孽大鳄,眼见一对招子要废,双脚抓地,一个后仰,急使了一个“铁板桥”,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上身几乎与两腿弯成了四十五度角,吴忧插来的双指堪堪擦着鼻尖掠过。岂料,吴忧的二龙戏珠只是前招,双腿却是随着身子前冲突然蜷缩,随之双脚踩在了玉恐龙已经弯曲了的两个膝盖上,尔后用力蹬踏,在玉恐龙骨骼关节咔咔脆响声中,借力反弹,一个倒纵,向后飘飞,再抓住路边摇曳的垂柳枝条,空中翻转身形,振翅前奔。
玉恐龙刚使出“铁板桥”功夫,双腿膝盖突遭巨创,面板一样摔在了地上,见吴忧手抓柳枝,正待继续蹿跃,急忙忍痛坐起,抖手将镔铁平底锅掷向吴忧。吴忧身在空中,见平底锅破空劲袭而来,身形稍折,待镔铁平底锅飞近身前,一拍平底锅锅底,身子借力又升。却见玉恐龙自身上斜背的一辫子独头大蒜的蒜辫子上摘下一枚独头大蒜,发力打来!吴忧不及闪躲,只好徒手卸力接住,却不料手被震得生疼,一看手中抓着的所谓独头大蒜,却是独头蒜状的铁莲子。原来,玉恐龙身上斜背的一辫子独头大蒜竟然是伤人的凶狠暗器!
玉恐龙从陈年坚韧棕丝编织的蒜辫子上摘下独头大蒜状的铁莲子,不停地打向吴忧,最后孤注一掷,使出漫天花雨手法打出全部的“独头大蒜”。吴忧像雨里的蜻蜓,在呼啸飞来的蒜雨中闪转腾挪,终是身在空中,躲闪幅度有限,加之身受重创,疼痛分心,最后被两枚蒜状铁莲子分别击中腿弯和肩膀,一口真气没提住,“啪”地摔在了地上。
生死关头,吴忧拼着余勇,落地瞬间就势身子团起,顺着土路的斜坡滚下一片半人高的矮树丛,正待起身再逃,却在此时,一只判官笔倏地从矮树丛中伸出,点在了吴忧腰间的穴道。
吴忧只觉腰部一麻,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知道已经被人擒获,暗叹一声,只好听天由命了。却听不远处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瓜哥,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又让瓜哥抢得头彩了。”
“苗妹,”吴忧身旁响起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应该就是他用判官笔偷袭了吴忧的穴道:“这吴忧扎手的很,你看你小舞师姐的人皮护胸都让这小子震碎了,瓜哥我是怕你着了他的道儿,赶紧打了头阵。”说完,这个叫瓜哥的男人又阴恻恻的笑着加了一句:“你又没穿人皮护胸。”
“瓜哥,”沙哑嗓音的女人渐渐走近:“怎么?连你苗妹的豆腐也不放过?”
吴忧知道这个叫瓜哥的应该就是小舞的师哥,西域地面的强梁,鲜卑人慕容丝瓜了;那个苗妹,则是慕容丝瓜和小舞的师妹,在云南玉龙雪山开箱立柜的苗疆霸主,玉龙山苗目分无疑了。
“找到了。”慕容丝瓜一只极为阴冷的手在吴忧身上一阵乱摸,最后从吴忧胸前拿出了那瓶西域神油
“你俩光尼玛惦记着那瓶破西域神油,你二姐躺这凉地上也不管了?”不远处传来玉恐龙的叫喊。
“来了来了。”慕容丝瓜收好神油,抓起穴道被点,已经任人宰割的吴忧,从斜坡下一跃而起蹿上土路,来到仍躺在地上的玉恐龙身前:“见过二姐。”
“二姐威武。”苗目分也随慕容丝瓜来到玉恐龙跟前,手里拿着玉恐龙的那只镔铁平底锅,说道:“二姐被吴忧这小子偷袭,身负重伤,仍能掷出平底锅,我看到这平底锅连断七棵柳树杈后落在我身前,还把地砸了一个大坑,真是神力。”
“你俩真尼玛不够意思,看到二姐吃了亏,不赶紧上来帮忙,还有心情数树杈了。靠,我以为你们还没来,小舞受了伤,就拼了老命截住这小子,谁知道你俩藏树丛里看热闹了。”
“二姐,我俩也是刚到不久。”慕容丝瓜把布袋一样软软的吴忧放在地上:“另外,凭我瓜,苗,舞师兄妹和你二姐的一世英名,怎么会群殴吴忧这号江湖籍籍无名的小雏儿?传扬出去说西北道上的英雄以多打少,咱这脸往哪儿搁?也是没料到这小子还这么难收拾,忽然使了毒招。再说,二姐吃了亏,兄弟还没来得及援手,二姐这平底锅就飞出去了,再后来那漫天纷飞的独头蒜雨更让人没法近前,只好等二姐打下这小子,兄弟给二姐收尾了。”这个慕容丝瓜口舌倒真是伶俐。
“小舞有人皮护胸背心,应该没有大碍,二姐这俩腿怎么样?”苗目分问到。
“你二姐吃出来的这身膘也不是没好处,有这些肉护着骨头,倒还不至于残了,就是得躺尼玛几个月了。”说着,玉恐龙坐了起来:“你们拿你们的神油,我可就要吴忧这小子,妈的,从我到《文学之城》帮,我老醋腌人蒜的坛子就一直没用了,这回拿他开坛。”
“瓜哥,神油呢?”小舞踉跄着走了过来。从慕容丝瓜手里拿过那瓶西域神油,小舞的手都哆嗦了:“神油啊神油,历尽波折,你终于物归原主了。瓜哥,夜长梦多,别再节外生枝了,咱们现在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先把吴忧这小子处理了。二姐不要神油,咱们守护,伺候着二姐疗伤,同时咱们师兄妹分用这瓶神油,好好调养,好好练功,再图其他。”
“好。”苗目分接话道:“小舞,我早就说,你和二姐入这《文学之城》帮干什么?那个叫网管的帮主,还有什么两位长老,四大护法之类乱七八糟的破话都得听。以前咱们独霸一方,多么自由自在的生活。要我说这里的事儿一了,干脆咱们一起回西北,大家一起快快活活的过自在逍遥的日子。”
“我说也是,咱们现在就走,先把。。。”慕容丝瓜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传来了一声奇异的话声:“各位且慢。”
话声发自一直站在酒馆前观战的素手屠狼,只是与寻常说话不同,这声音贯注了极强的内力,声震四周,声波送入耳畔,嗡嗡作响,竟是江湖已然罕见的龙吟狮吼功!
龙吟狮吼功系龙吟功和狮吼功的统称,男发龙吟,女发狮吼,龙吟功厚重雄浑,震心震肺;狮吼功尖厉刺耳,摧肝摧胆。两者均是具有上乘武功者方可施展的绝世神功。
慕容丝瓜等四人听到素手屠狼的狮吼功,均是神情一凛。吴忧此时已是待宰羔羊般躺在地上,身受重创,穴道被制,不能运功抵抗素手屠狼的河东狮吼,声波入耳,心神震撼,非常难受。
素手屠狼缓缓走来,香狐狸跟在身后,眼睛却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吴忧,眼神充满了关切。素手屠狼来到众人身前,扬了扬手里一块黑色的雕花木牌:“《文学之城》帮帮主特使素手屠狼和香狐狸这厢有礼,各位可否赏个面子,进酒馆一叙?”
素手屠狼为震慑群雄,有风使到尽,狮吼功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震得周围树木瑟瑟作响,但蒙面的纱巾却并不随声飘动,显见狮吼功力已臻化境,最后一句更提高了声调,竟似厉嚎一般,吴忧只觉雷鸣震耳,终于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七)(完)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吴忧慢慢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酒馆黑暗的墙角。听到酒馆里
有人在说话,吴忧仍旧一动不动,暗自审视现状。悄悄感觉了一下,后背被慕容丝瓜判官笔
点中的穴道大概时间过久,似已解开,另被玉恐龙独头蒜镖打中的腿,肩两处伤也已无大碍,只是裆中被踢处却麻木没了知觉,记得自己受创后在奔逃及搏斗时曾抽暇运气封了裆下穴道,想来阳物虽残,性命无忧,仍可硬撑一段时间。随后吴忧回想,自己是被素手屠狼的狮吼功震昏过去的。素手屠狼当时是邀众人到酒馆里说话的。想着,吴忧侧耳倾听屋里动静。
“几位英雄都是道儿上顶尖的人物。”吴忧听出是香狐狸的声音:“今天能来我这小酒馆,品尝我做的菜肴,真是蓬荜生辉,倍感荣幸。别看我武功稀松平常,做菜的水平就和我真名一样,绝对的高水准。”
“别尼玛吹牛逼了。我在帮中私房菜坛的厨房里什么好吃好喝的没吃过见过?我这腿伤现在不那么疼了,倒觉得饿的前心贴后心了,你就拿这几个破菜糊弄我们,还是凉的。”是巴伐利亚玉恐龙的声音。
“这是我卤的地道的直隶酱牛肉,白水羊头,花生米和几样凉菜,都是下酒的好东西,你们先喝着聊着,我再去弄几个拿手的热菜。来,”香狐狸说着端起了酒杯:
“本来这里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可我这夹缝里求生存的小草就怕大英雄们闹不愉快,连带着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跟着为难,倒霉,所以抛砖引玉说几句。我先干为敬,敬诸位大英雄。好,几位真给面子,都干了,先吃口凉菜,我再给满上酒。我觉得吧,西域神油是在帮里被盗的,帮主自然非常重视,屠特使既是前辈,也是帮主的特使,让大家一起去帮里说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没什么不妥当的。。。”
“我和苗妹都不是《文学之城》帮的,什么帮主特使不特使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吴忧听出说话的是那个藏在矮树丛中偷袭点了自己穴道的鲜卑人慕容丝瓜。
“你快尼玛弄热菜去吧,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是一辣解三馋小舞的声音,别说,她和玉恐龙不愧是换帖的闺蜜,虽然俩人此时都受了伤,但说话还都是一个腔调的蛮横和粗俗。
“香狐狸,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你还说?把手里这杯酒敬了赶紧去做热菜。”素手屠狼命令香狐狸,只是语调平和,没有再河东狮吼。“好好好,遵命。我还是先干为敬。哎,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龙山苗目分大侠吧?我师父师太总是三十八和我说起过你,说当年你和八卦王裴小鼠醋海翻波。。。”“好说好说。”苗目分倒是不那么粗鲁,沙哑着嗓子截住香狐狸的话:“哦,你师父是红袖添香啊。”“我们都干了酒,你快去弄热菜去吧。”香狐狸在几人不耐烦的应付和催促下敬了一圈酒,然后走去后厨做菜。
随后素手屠狼端起了酒杯:“谢各位赏光,给屠某面子。大家在这里休整一下,我已经和帮里飞鸽传书,很快就会来人,说不定是帮主亲自带人前来。现在帮内小舞,玉恐龙身负重伤,行动不便,众位朋友稍安毋躁,先吃好喝好休息好,来,我也敬朋友们一杯,然后咱们吃喝随意。”
“这位屠特使,不知你卖什么关子,我和我苗妹是你们帮外人,小舞和二姐虽然是你们帮里的,但也还是我们西北道儿上的自己人,我丑话说前头,这西域神油和我们既有渊源也是我们找到的,你们千万别打主意。”
说完,慕容丝瓜一仰脖也干了酒,随后把酒杯一顿,说道:“屠特使虽属坤道,但既然是江湖女儿,想也不必拘泥,好叫你知晓,当初瓜某在联姻教被那个大胸的胖钗双福金簪穿裆,惨被去势,虽又转练《葵花宝典》,终是半路出家,雄风不再,难成大器,多年耿耿于怀。这西域神油固然对武功修炼助力至伟,可同时却也滋阴养阳,特别是对男人阳物断根可生,微者可巨,此番得此神物,我们已然商妥,除我二姐玉恐龙不要外,我们师兄妹各分神油其一。贵帮势力滔天,但若意图染指神油,瓜某及西北道儿上的朋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放手一搏了。”
“慕容丝瓜,西域神油系天下至宝,。。。”素手屠狼刚说到这里,突然发生了一些异样的响动,随后就听素手屠狼厉声喝道:“香狐狸,你!!!”
吴忧一惊,挣扎着坐起,却见屋子中央桌子边东倒西歪的趴伏着慕容丝瓜,苗目分,玉恐龙和小舞,素手屠狼一手指着从厨房走出来的香狐狸,一手扶着桌子,似要站起,却已摇摇欲坠。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中,香狐狸似乎都笑弯了腰:“屠特使,属下按你的命令,从第二杯女儿红酒起就都下了鹤顶红,只是呀,我自作主张给你的酒里也下了几滴鹤顶红,你不会怪我吧?你瞧我不起,把我看得好轻,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头重脚轻了?狮吼功吼不出来了吧?哼!论使毒下药,这里苗疆的苗目分倒是厉害,还会下蛊呢,怎么样?还不是让我提她和八卦王裴小鼠当年醋海翻波的话分了心,乖乖地喝下我放了鹤顶红的女儿红酒。”
素手屠狼颤声问道:“为什么?”话未说完,咕咚一声顺着桌子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哼,一见钟情你知道吗?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说了你们懂吗?为了我的吴哥。”说完,香狐狸走到已经坐起来的吴忧身前:“吴哥,我香狐狸已是败柳残花,今后跟定你了。你可不要负我啊。”
。。。。。。
香狐狸搀扶着吴忧沿着酒馆前的土路向万维镇走去。
“被小舞踢的地方还疼吗?”香狐狸关切地问吴忧:“刚才我又飞鸽传书帮中,说业已得到神油,即刻回帮,现在帮里大概在等着屠狼和我凯旋呢。所以咱俩倒不必急着跑,这里离万维镇已经不远了。对了,咱俩出来酒馆时你又回去一次是干什么去了?”
“哦,我去揭开素手屠狼的面罩看了一下。”
“啊,我没想到,其实也好奇呢,她长得什么样子?”
吴忧一步迈得大了一些,扯的两腿之间猛地一阵蛋疼,吴忧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你刚才给我讲你的那些过去,听了好心酸,好感动啊。你说你家穷,娶不起老婆,我也才知道你从没遇到过可心的女人,那你还在帮里吹牛说你和好几个女人同居?”
“酒喝多了,也是激起心底的自卑了。”吴忧喃喃地说道:“其实,天地良心,我还从没近过女人了,是帮里堂堂正正的处男。唉,第一次还没出道,梦想就让小舞踢的鸡飞蛋打了。”
“这个小舞是可恨,戴个别人不知道的人皮护胸,波霸一样晃眼,动起手来容易让对方分心,也难怪你着了道儿。”香狐狸柔声安慰着吴忧:“你爱信不信,我其实也还是处女了。对了,你说的那个世外桃源我好神往啊,这次咱俩喜结连理,谁也不许变心;以后咱在那里举案齐眉,恩恩爱爱,男耕女织,你练武我采药,再养几个孩子,咱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狐狸,你救了我,命是你给的,我一定不负你。”吴忧惨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也憧憬向往,可是,我对不起你,小舞的这罪恶一脚,把咱生孩子的梦踢碎了。”
“吴哥,你真傻啊,你忘了你又拿回来的这瓶西域神油了?慕容丝瓜不是说这西域神油对武功修炼助力至伟,可同时却也滋阴养阳,特别是对男人阳物断根可生,微者可巨吗,现在神油在手,你还怕什么啊?”
吴忧摸了摸怀里的那瓶西域神油,感觉裆下似乎又从麻木恢复些许知觉了。
“吴哥,累吗?我背着你走吧?”见吴忧拒绝,香狐狸又搀紧了吴忧:“吴哥,你武功招式真是漂亮,屠狼几个都说你武功是顶尖的,你是跟谁学的武功?”
“我师父是醒来已经是黄昏,他传授了我武功,给了我一本他的《古井无波》秘籍,惭愧的是我这些年混在《文学之城》帮里,没有怎么修炼,这次回去后一定发奋苦练,不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哦,醒来已经是黄昏。那他现在哪里啊?”香狐狸问到。
“不知道。好像师父说他要去一个寺庙静修,还留给我一首诗:
红墙红门雕画廊,黄梅黄杏蕴楚唐。
醒来已经是黄昏,古井无波沉暗香。
俩人说着话,向万维镇走去,其时,雨后初晴,阳光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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