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寒,她是不是要结婚了?”
七哥问我这句话的时候群里正在斗图,他发完这句话,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都知道了吧?”他又发来一句,没有人回。
只有我,坦白的敲下一行字:“哥,不是要结婚了,是已经结婚了。”
我点开他的头像,知道他必然有话要问我。
“领证了?”
“嗯,昨天。”
“奥,是她的律师叔叔吧。”
“七哥,你好好儿的,大家都好好儿的。”
“我知道啊。你以前总说,你和卿舟像两条交叉线,唯一的交点只是你们互相喜欢,却永远不会在一起。我现在明白你当初的心境了,哈哈哈哈。”
“够了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厢还准备好好安慰你来着呢,你这恩将仇报的性子能不能节制些”。我心里是翻了无数白眼,却又明白他这句话四两拨千斤的功力。
“呜呜呜,雪寒妹妹,你七哥都这样了,你让着我些,再说,我这不是和你同病相怜嘛。好了,哥搓个麻将先”。
话题转的那么突兀又别扭,我知道他难过的狠,心里怕是已经翻江倒海,搓麻将要是能让人忘记心痛,也不枉是“国粹”了。
(二)
七哥本名叫杨麒,初一那年转学到我们班,与我结缘于一个飞来的篮球,自此之后我便将他纳入我的发小圈子中,真实原因是这哥们颜值高,至此核心战友壮大到九个人。在这最难忘的三年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调皮捣蛋耀武扬威的事情没少干。中考之后,我们没在同一所高中,幸好都离得不远,所以时常还能一起聚聚。
第一次听说谢麟,是在高一军训之后,七哥的一通电话让我知道了这个清凉的女孩子。清凉,这个文盲用“清凉”来形容她。
七哥幽默诙谐,教官喜欢拉这样的同学调节气氛,无论是出糗还是出彩,总之,他出名了。同样出名的是隔壁班那个唱《一路向北》的谢麟。
那时候七哥对我说:“哥们,我第一次遇到能把周董的歌唱的如此动听的女孩呀,不自觉就想多看她几眼,看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株清凉的薄荷。”
“哈哈哈,这比喻用光了你毕生所学吧,哈哈哈哈”,我在电话这头无情的嘲笑,“你别啊,多好一个幽默尖酸小青年,硬生生走这种文艺清新的调子,让我捡一下掉在地上的牙齿先”。
但我知道,七哥心里那潭春水被搅动了。我说:“你大胆的去追吧,去追吧,像狗看见骨头一样扑上去吧。”但是七哥没有,用他的话说,虽然自己好不容易动了一颗凡心,却也不能唐突了别人,慢慢来。
据我所知,从那起,七哥就经常去隔壁班发挥他诙谐的本性,一本正经的搞外交。
元旦那天晚上,七哥从自家的晚会溜达到隔壁班,本想不经意的走过,却偏偏带倒了谢麟的书。就是这样土得掉渣的情节,终于让他们有了正式的交集。
“抱歉抱歉"
“没关系”
“你好,我叫杨麒,麒麟的麒,隔壁班的”
“我知道”
“啊?”七哥看着逆光站着的她,嗯,真是清凉可爱,可是这么冷的天气,心里却像有一颗小火苗,刺啦刺啦的,瞬间便觉得温暖了起来。
“我叫谢麟,麒麟的麟”
“你唱歌很好听,我是周董的粉丝。”七哥当时就想,真好,连名字都这么搭,算是天赐的缘分了。
从那之后,生活有了更多的相遇和巧合,他们开始聊很多东西。七哥知道她喜欢读些诗词散文;她喜欢喝金桔柠檬;她喜欢小孩子所以想当老师。一切朝着最完美的故事发展,越是了解就越是喜欢。
于是,七哥就瞅准时机表了个白,写了一封情书,用了顾城的诗: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
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我耻笑他这么简陋的表白方法,但是他成功了,肯定是得益于大师的文采。
得见小薄荷真容是在高考之后,大家约着七夕晚上还是九个人一起去放孔明灯,在公园见面的时候,七哥牵着谢麟站在我面前。瘦瘦小小的姑娘,真正的巴掌脸大眼睛,看着让人眼缘很好,就像……就像一株清凉的薄荷。七哥揽着她的肩,眼中有光,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眼前这对小情侣真是般配极了,好似下一秒便携手白头地老天荒。
(三)
高考后,七哥收到了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小谢却去了卫校学护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人生的分歧大概就是在此埋下引线了。
大一那会儿国庆,恰好七哥生日,那时候谢麟已经和我很熟络,我们都去了七哥学校。晚上在KTV,小谢仍然唱了那首把七哥迷的神魂颠倒的《一路向北》。趁着卿舟和宇哲他们一个劲给七哥敬酒,我悄悄坐过去问谢麟:“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七哥的?”
她听了我这话轻轻的笑着,“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这个事杨麒都不知道。”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怕你杀人灭口。”我做出惊恐状。
“我啊,军训的时候,看见他被教官罚学猩猩走路,大家笑得前俯后仰的,他也笑,反正就被他那双笑眼给蛊惑了啊。当时我就想,这么明朗的男孩子,怕是有很多人都挪不开眼吧”。
“所以那时候你就喜欢他了啊”
“你好像觉得在意料之中?”
“哈,这厮就是生了副好皮囊,当初我不知道帮多少小姑娘递过情书给他呢,不过老七真是经得这些起风花雪月的考验,愣是洁身自好,我都以为他吃是斋的。”我侧过去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栽在你手上确是栽得其所了哈哈”。
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夸她,楞了一下,接着说:“后来,他撞翻我的书,向我道歉,其实我紧张的不得了,幸亏背着光他看不清我。”
“我不管,到时候我得是伴娘,今儿个预定好先。”
“雪寒,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说这些吗?”
“因为你和我最熟咯,哈哈,姐们儿天生的倾听着,也是情报中心。”
“不是”
“额,我只是自恋一下”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孔明灯上认真的写字,杨麒叫了你一声,然后你转过头来,真诚的冲我笑,没有客气和疏离,那一刻我觉得,和杨麒在一起又多了一个好处,那就是认识你。”
说完她又看着七哥兀自的笑着,那样温柔的爱意从她眼睛里溢出来。真好。
“来来来,大家走一个,一切尽在酒中。”“青山不改,友谊长存。”
……
进安检之前,她跑过来拥抱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雪寒,到时候你一定是伴娘。”
(四)
“我跟她分手了”
“什么鬼,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一个月前,她提的,我去找她,可是她始终没有见我”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几年我们相隔太远,太多她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能在她身边。大三这一年来,有时候我们打着电话说着说着都能吵起来”
“我去找了她好几次,想见她一面”
“我父母都知道她的,我还想带她回家见见我爸妈”
“我早就准备好毕业后努力挣钱,早些娶她”
“我只是很遗憾,那次她来,我没能带她去吃顿好的”
“阿寒,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多少微小却足以累积成裂缝的故事,看着他们一路走来,虽然不像小说里那样轰轰烈烈,百转千回,却也是在彼此的生命中有过美好的相遇,有过绚烂的绽放,也有过平淡的厮守,然而过去种种,终成过去。
去年七月份,我看见谢麟毕业去了广州。那个唱着《一路向北》的姑娘终究是一路向南,她爸妈给她安排了相亲,认识了她的律师叔叔。
前天看见她更新了朋友圈,两张结婚证书,照片里她笑得很美,像一株清凉的薄荷。
想起那一年七哥牵着她走到我们面前,她也是那么开心的笑着,只不过如今在她身边的人再不是那个愿意润物细无声的七哥。
我私信她说:“麟子,恭喜你,祝幸福美满”。
“雪寒,过年的时候办喜宴,有时间的话,过来玩”。
“好”。
我们谁也没有提伴娘的事情,年少时所有的诺言,在说出的那一刻自有那一刻的意义,即使再没有实现的可能,却也昭示着年轻时候的真心。
七哥再也不会用清凉这样抽象的词来形容任何一个姑娘;再也不会用顾城的诗去表白;再也不会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到我面前说:“阿寒,这就是你嫂子小薄荷。
小薄荷结婚了,新郎不是七哥,伴娘也不会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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