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下着一场雨，而这场雨中总会住着一个人，如你一般的人。而这场雨时大时小。下着滂沱大雨的时候，你会发现找不到那个人，你看见的只是她朦胧的背影。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的时候，这次你看着了她，可正当你迎头赶上的时候，她回头那一瞬间，你却看到了自己。是的，她就是你，因为你成了她，而她永远住在你的雨中，你却永远在雨中遍寻她的身影。
夜深人静，无情的雨打湿了柏油路，而有一个人，他失声痛哭，蹲在湿漉漉的街道里，手里拿着罐装百威。我拍拍他因放声痛哭而显得驼背的背，他无助望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就这样抓着我的手一直不放，他就是猪扒。
猪扒是我大学舍友，说起他这个人，他没认识家珍的时候，完全就是个屌丝,特别是他在玩游戏的时候。
玩CF，被人穿箱爆头，他喊：“你特么是个傻逼吧！没看到老子在小道蹲坑埋伏吗？你特么还丢个手雷，正中老子屁股，没了一半血。一半血不算什么，你特么还扔闪光，简直闪瞎老子眼。闪瞎不要紧，你特么还吓坏敌人，让他扫射，好端端一个傻逼没让我杀着，反倒让你傻逼害死老子。”；玩DNF，刷图全军覆没，他喊：“你特么狂战是个傻逼，开双刀也不会刷图，这召唤师也是个傻逼，你特么能不能慢点召唤？你一召唤，整个画面也跟着卡。还有你这个蓝拳干毛线用的，就看着帅有屁用，老窜来窜去，老子都快瞎了！”玩QQ飞车，飘捷径卡住了，他喊：“麻痹，老子得罪了你么？！是不是看老子太帅，你丫的撞过来干叼？让老子抄捷径就那么难？奔丧也没你这么赶！”
我们宿舍的人默默看着他，这傻吊玩游戏真特么愤慨，简直像是来了大姨妈的女人一样唠叨，神经兮兮的。
小胖拿着黄色杂志，在角落里幽幽来了句：“那是大姨丈来了！”
我们原以为大学里我们这群屌丝任何一个人都是绝对不可能有女朋友，只有游戏和黄色杂志是我们的女朋友。
大二那会儿，猪扒带着漂亮的家珍一起回宿舍的时候，让我们这些舍友全都震撼了，简直是无地自容。特别是小胖，他偷偷躲在宿舍厕所里，手里攒着那本已经翻旧的黄色杂志，他悲哀地嚎叫：“为什么？！苍天啊~我特么长这么大都还没有一个女朋友，为什么猪扒一有女朋友，还那么漂亮的？”
家珍满脸通红，而猪扒也低下头不说话。
猪扒说起他和家珍的相遇的时候的事。南方特别冷的那一年，广州下起了雪。那天，他冷得直达哆嗦坐在课室里上早自习，而旁边坐着就是家珍。猪扒两行鼻涕不停往下垂涎，他来来回回吸了好几遍，每次把鼻涕吸了进去，脸上就露出好像吃大麻般的享受。然而家珍默默把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家珍一句话都没说。
猪扒吓坏了，这世上除了他妈绝对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女人对他好，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试探性打量家珍，家珍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是直盯着他。猪扒后来说，当时家珍肯定是对他生了情，就那一瞬间，两个赤裸裸的心得到了特别猛烈的擦枪走火的交流，然而我泼他一盆冷水：“得了吧，人家是在盯着你那两行摇摇欲坠的冰柱，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猥琐的男人。”猪扒吼叫一声：“我特么不带你漫游刷图了！”于是我跪在他腿边，撸起他的裤管，抚摸他的毛茸茸的腿毛，头紧贴他的下漆，热泪盈眶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你腿毛这么多，这是男人的性感，你看，还尖的呢~这肯定代表了男人的野性，这可是男人独到之处，家珍肯定喜欢这么性感的你！”说完，猪扒嘻嘻地笑起来，拍拍我的后脑勺：“这还差不多，明天肯定把你漫游带到觉醒。”
我感动得鼻涕纵横：“猪扒，谢了！你这根腿毛好黑好粗，我能拔一根放在我柜里辟邪么？”
猪扒嘿嘿一笑：“滚！这可是性感男人的标志，哪能随随便便让你拔。瞧，性感到你哭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特么腿毛这么多，扎伤老子脸了！鼻子疼得直痒，还有你特么脚臭熏出我眼泪来了。”
自那以后，猪扒每逢男生就说他腿毛好，健康，性感，还能辟邪。回到宿舍，猪扒对着镜子照了照，邪恶地面对着弟兄们，抚摸着他那诱人的腿毛：“性感不？”
说回家珍，自家珍送猪扒纸巾之后，猪扒每天都得留个念头在家珍身上，时不时望向家珍，而家珍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们说：“猪扒，你就傻呗！像家珍这样的系花，怎么可能看上你。而且人家连系里那个又帅又有钱的家伙都拒绝了，何况你。”
猪扒说：“我不信她对我没感情，我只信那一瞬间的眉目传情。”
“放屁！”
我们唉声叹息，猪扒说他要上了。我们大惊，问其大法，他说喊楼。
我们趴倒：“你大爷，就不能弄点新玩意吗？”
猪扒说：“人家说喊楼中奖率很高。”
我大惊：“未可未可，且可怠慢呀，太冲动，万一不成怎么办。”
我竭力说服他，可他好像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
晚自习回来，我跟小胖吃着辣条正停不下来，听见男生宿舍楼顶传出：“喂喂！对面的女生宿舍都给我听好了！家珍！诶~这特么喇叭怎么用啊！”
楼下的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跟小胖定神一看，特么的，是猪扒，还有咱们宿舍几个弟兄们。猪扒猛用力拍着喇叭，最后气不打一处来，把喇叭猛摔在地面，紧接着喇叭发出：“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楼下一片爆笑，猪扒也笑了，大声说：“这玩意要摔才会说,骨子气好，好家伙！”哎呀，心想这傻小子要做傻事了。我和小胖赶紧跑上顶楼，但是跑到差不多到楼顶时，猪扒就已经朗诵他的深情告白。
“诶···山路弯弯曲曲晓人意，猪扒哥哥傻乎乎山上转···嘿···遇见妹妹家珍团团追···哎···家珍妹妹笑如金太阳···哈···猪扒哥哥踏踏岸上走！啊嘿！家珍妹妹乘芙蓉随风飘。那山里野猪山鸡围着咱们团团溜！啊嘿！猪扒和家珍有一腿，山鸡野猪宰了也乐意！啊嘿~”
我差点就喷出血了，这算哪门子告白，就一土得要命的山歌。我和小胖好不容易到了楼顶，看着弟兄们用手电筒照着猪扒的脚下，仔细看着，发现他脚下有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而猪扒颤栗地拿着那喇叭，瘦弱的手拼命抓着那个喇叭。
他，很紧张。
喧闹的人群更加喧闹了，然而猪扒期待的家珍，始终没有从女生宿舍走了出来。
看戏的人群渐渐散了去，猪扒只是觉得很累的，一拐地向宿舍走去。小胖走上去递了辣条：“吃根辣条，过去了。唉，你这不傻么，女孩子都是脸皮薄，哪经得起你这样弄呢。没事，还有我们呢，一起辣条。”
猪扒苦笑，叼起一根辣条，望向对面的女生宿舍。
2
很长一段时间，家珍跟猪扒只是擦肩而过，一语不发。
一天，上体育课，大家都在跑着步。家珍，摔在操场上，脚崴了，甚至昏迷不醒。猪扒二话不说，赶紧把家珍背向医务室，而我负责开路，挡开路上的闲杂人等。那是我看过猪扒最拼命的时候，毕竟医务室离操场有千米来着。他满头大汗，强咬着牙。
我说：“让我来吧。”
他瞪直了眼：“老子的女人由老子背！”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变得性感了。
躺在医务室的家珍醒了过来。
“醒了？”
“嗯。”
“疼吗？”
家珍望向脚上的伤，低下头：“不疼了。”
“我不是说那。”
家珍脸红地看着猪扒，一下子气氛尴尬。
我见情势不对，来扇个东风：“我先去通知同志们，说家珍没事了。”
我一走出门口，赶紧贴着门，竖起耳朵。
“我是说你腹部不疼了么？”
“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子不是一年中有那么一次是最疼吗？”
“你哪来的知识。”
“甭管了，我猜你就是这样性格，爱逞强。明知道自己来了还得死撑，那么死撑干嘛。喝杯温水，会好很多。”
猪扒倒杯温水，家珍小心翼翼接过那杯热水。
家珍喝了口温水，还没咽下去，便吐了出来。
“让你不做我女朋友，活该！”
“什么？！哪有这样以德报怨的人啊。”
“如果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天天来，我背着你，天天累死也无所谓。”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3
自从猪扒做了家珍的男朋友了，居然通宵在自习课学习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也做得出来。因为他要赶上家珍的脚步，家珍学习很好。
猪扒做男朋友后，很称职。比如学校刚新建，温水系统还不太完善，女生们得亲自提着水桶去大老远的地方提热水。每次家珍提着水桶去抬水的时候，他就屁颠屁颠溜过去抬水。甚至有些女生也会散发出羡慕的目光，的确，没几个男朋友能做到天天帮女朋友提水。其实她们不知道，我们这些弟兄们是有功劳的，有时我看到猪扒这家伙还在宿舍里没注意到家珍要提水，我们一起合力一脚把这家伙踹出去：“滚！抬不好水别回来吃辣条，还有你骄傲的腿毛就全归我们了。”
猪扒热泪盈眶：“好好好！”
下雨天，猪扒总是带着一把伞。即使没下雨天，他也带把伞，他生怕家珍会被晒黑。下雨天，他宁愿自己淋湿，也不舍得家珍淋湿。
我和弟兄们叹息：“这傻小子。”
而家珍也不会一味让猪扒付出，也不甘落后。
天气冷了，她看见宿舍里的人都织起毛衣。她不会，就死皮赖脸叫会的人教她，织出了毛巾。她舒心得笑了笑，给猪扒递上说：“我可不想再看见你流鼻涕，多添几件衣服。”
有次她看到猪扒的袜子破了，她坚决把猪扒的袜子抢了过来，虽然臭，她忍着点，洗了又洗，细心缝补，偶尔刺到手心，但她觉得这是她在进步。
有一次深夜我跟小胖占据宿舍厕所，其实我们在里面进行男人的攻略。
“小胖，哇！这个经典。”
“你特么这不是废话么！老子干嘛老收藏这个，因为这个好，对吧？质量高对吧？”
我竖起拇指：“这简直就是武林秘籍！卧槽，这个好特么嫩啊。太特么嫩了。哇！杠杠滴。”
突然我跟小胖听到厕所门外响起低沉的声音，不禁寒颤一下，这大半夜遇鬼了？我们只不过切磋切磋男人的攻略，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们细听，原来是猪扒。他在说梦话吗？当我们打开厕所门，看见他一个人对着一个小熊说话：“2011年8月10日，今天，家珍，我买了个录音的小熊子。你说我不会说话，太沉默，我也知道，但是我有时在你面前，不知为何，我话总是变得少，那么我在这里多说话，有一天你就听见我说这么多话。我希望来年的今天，你会听见这个声音。我准备下一年的今天向你求婚。我爱你。”
我跟小胖子面面相觑：“这小子，唉~特么的吓死爹了，我靠，我们在进行男人间最高攻略的高潮的时候，居然来个惊吓。”
自那天晚上后，猪扒每天晚上都会说一些话，录在这只小熊。偶尔我蹲在厕所里听见的，有时寒风吹过我屁股，两根大白腿不禁颤抖起来，接着粪便也跟着颤抖起来。
“家珍，今天是2011年9月12号，下起很大雨，我帮你抬了水，你在旁边帮我撑伞，很高兴。”
“家珍，今天是2011年9月29号，这一天，又下起了大雨。我正出宿舍，我发现有一个人在宿舍门口等着我，那是你，你撑着伞在等我，我真的好感动。我是不是很傻啊？”
“家珍，今天是2011年10月2号，我们吵架了，你说我说的话太少了。我知道我话很少，但是我的心你是否听见了呢。我也好想，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爱意。对不起。”
“家珍，今天是2011年11月30号，你生日，我买了蛋糕。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却只说了句：生日快乐，其实我想再说句我爱你，但我在开口的时候我却咽下去，因为我感觉‘爱’这个字承担很多，我不敢一时说我爱你，那我就跟那些随随便便说我爱你的人没有区别，我知道我抠门，但我想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家珍，嗯哼。今天是毕业前夕，不知为何，总感觉我们好像少话了很多，不过，没关系，一段感情不会轻易被那么几句言语破灭的，我相信我们的爱情能够始终不渝。在这大学这几年我蓄了几千块，你一直说我抠门不舍得花钱给你买东西。而我呢，一直准备给你买个戒指，作我们定情信物。我会在毕业那天给你的。还有我准备着旅行吧，一起去吧，好吗？你说你想来一次旅行，好的。你说，你想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好呢，咱们就去。还有你不是说，你想去海边吗？嗯，咱们也去，你男朋友可是为这次旅行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对了，你想吃什么辣的，就尽管吃，我不拦你，长痘嘛，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还有······”
毕业了，我把舍友们都送走之后，倒数第二送的是小胖，小胖临走时含情脉脉递给我他那本翻旧的黄色杂志：“兄弟，我看你天庭饱满，必是练武之才。此乃是武林神功秘笈，有神功在世，你必成仙。”
我拍了拍小胖的肩膀：“必会练得出神入化，走火入魔。”
小胖走了。
宿舍剩下了我跟猪扒，而猪扒跟家珍出去了。
过了会儿，猪扒回来，脸有点苍白了，拿着一个礼物盒，接着一头栽进床里。见他这样，我也不敢问他什么。
“小胖走了。”
“嗯。”
“要喝水么？”
“我跟家珍分了。”
“嗯。”我有点惊讶，心想他们可能会分，没想到这么快分。
“今晚陪我喝酒，棋丰。”
“嗯。”
4
猪扒跟我是宿舍里最后离开大学的人，我们去江边的大排档喝起了酒，我家就住在这附近。
猪扒独自一个人喝了一打百威啤酒，我们点了几个简单的小菜，炒田螺，白青瓜，爆肚儿。
猪扒眼光混浊看着我：“为什么你不问我原因？棋丰。你知道吗？我特么准备送她那个礼物，她居然说了分手。”
我点点头，不说话。
“她说我跟她不适合，她跟我在一起感觉很压抑。我一开始不相信，我不相信那段日子里我们爱得那么真，我一点都不相信。最后她跟我说她爱上另外一个男人。”
“我说我不信，她说她真的不爱我，说那段日子里感谢我一直陪着她。我笑了。”
他哭了。
“那你信了？”
“没信，我还是不信，直到最后她给我那个男人亲她的照片，还特么最近拍的。”
我不说话，给他倒满了酒。
“她说她爱过，让我放开她。”
“嗯。喝，不要说那么多。”
那晚他喝了很多，用手指抠喉，来来回回吐了很多遍，又继续喝，而我一直陪他喝。
每人喝完了八打酒，他吐了天昏地暗：“棋丰，为什么你这么能喝。”
我没有回答，扶着他沿着街边缓慢走行，他推开我，勉强自己行走。
夜深人静，无情的雨打湿了柏油路，而有一个人，他失声痛哭，蹲在湿漉漉的街道里，手里拿着罐装百威。我拍拍他因放声痛哭而显得驼背的背，他无助望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此刻的我，说什么安慰话也会显得苍白无力，让他哭吧，歇斯底里哭过，才好受。
那晚，我背着猪扒，让他在我家度过一晚。
接下来的几天，他天天泡酒吧，而我也陪着他。他几乎每天都得破口大骂，而眼圈一天一天比一天黑，变老了很多。
“这婊子，枉我对她这么好过！”
“这小婊砸，我二年来，我从未对自己私心过啊，我根本没亏待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泼妇，为什么这么毒！”
“这婊子···为什么我就是忘不了她。”
我知道猪扒放不开，因为是真心过，付出过，心里的天枰难以平衡。
有一天陪他喝酒的时候，他问我：“棋丰，你下过雨吗？”
我心想这特么傻逼吧，老子下什么雨，老子就会下蛋。
“你醉了。”
“那场雨，有她也有我，可是最后我却看见我自己一个人。”
“你醉了。”
5
猪扒跟家珍分手之后，家珍来还他东西，猪扒没勇气去，我去拿了。
“他不来吗？”
“嗯。”
“有什么说的吗？”
“没。”
“他的话一直都很少。”
“嗯，再见。”
“再见。”
由于实习，我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有时也顾不上猪扒，很快我就转正，进入公司里。生活的忙碌让我忽略了很多东西，时而听到猪扒打电话给我，问我哪时候有空跟他劈酒，我实在没办法抽出空，几乎每次都得拒绝他。
后来，国庆那段时间终于有空了。我说我可以跟他喝酒了，他说好，挂了电话。
这是半年后了，当我去他家看见他的时候，甚至快认不出他来，如果不是他家里桌子上那只小熊，我还以为猪扒搬家了。因为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似就一条柴，瘦骨嶙峋，枯黄的脸，没了往日的红润。我瞥见屋子里的数不尽的酒瓶，我知道他这半年大概是怎么过的。
我们又在半年前那个江边的大排档喝起了酒，还是百威。
“棋丰，我给弟兄们逐个打电话，我跟他们说起我跟家珍的事，当我说了事情来过，他们替我骂家珍的不是，说不值得，让我不要纠葛这段不值得的感情，还说人不能在一根树上吊死。还祝福我肯定找得到更好的。可唯独当我打给你的时候，你却唯独不劝我，只是跟我说喝。其实我想了想，大家都鼓励我走出来，其实一定要走出来吗？我想过了，要等她，我相信她。”
“猪扒，我问你。你有没有试过挽留过。”
“挽留了，可是不行。”
“那就行了，你真心过，付出过，也挽留过，即使结果不尽人意，你已经尽力了，这段感情你可以无悔了。”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要等她，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这是你的选择，我没什么可说的。”
“雨又下了。”
“嗯。”
我们望向外面的雨，雨嘀嗒嘀嗒的，敲打匆忙避雨的路人。
6
生活不断变得忙碌，我又开始忽略了不少东西，然而总会出现很多意外，比如家珍结婚了。还把喜帖寄给我了。我心想我怎么告诉猪扒呢，这东西真够绝情。可是也很意外，猪扒知道了。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是不是家珍结婚了，我惊讶，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他也有喜帖，他只是确认了一下，问问我。
你还确认？因为你由始到终从未相信过。
家珍结婚那天，猪扒没去，我实在抽不出空去，加班加点的。晚上下班都快12点了，下起大雨，我心想猪扒不会又去喝酒吧，我有点担心这家伙，匆忙打电话给他，却没人接，赶紧到他公寓去，发现他公寓也没人。
我想了想，可能这家伙去喝闷酒，就让他喝吧。
因为漫长的等待，换来却是一场空。
几天以来，我一直都没有联系上猪扒。
凌晨，一阵反复不停的电话响声吵醒正在睡梦中的我，是猪扒的号码。
“喂？猪扒吗？”
“不是，我们是警察。”
正在睡意蒙蒙的我，听着不敢相信的事实，猪扒上国道，醉驾撞向栏杆，去世了。
我一时懵了，不敢相信。直到看见白布裹上猪扒的尸体时，我才缓过神来，他走了。但是我看见猪扒的嘴微微上扬。警察让我去现场认领遗物，我看到那个沾满血迹的小熊跟还很新的礼物盒，还有一些照片，那是大学校运会猪扒跟家珍一起的照片，他们笑得很幸福。
我回到家，倒一杯酒，看着猪扒的遗物。我按下了小熊背后的按钮。
“家珍，他们说你结婚我还不信，啊，不好意思，今天我喝酒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但是我就是不相信啊。你现在在我眼前，我终于等到你了。对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旅行吧？好，现在就去。”
“家珍，你怎么对着我笑呢？下起了雨呢，咱们上国道吧？好，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个小熊吧，这是我买的可以录音的东西，你不是说我太少说话么？那里面记录着我哪天说过的话，哪天跟你一起做过什么事。还有这个礼物盒，那天分手，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你说你一直很想有一天能够戴着一枚戒指，我买的。”
“家珍，我没醉，放心，我开车的技术很好。我傻吗？傻就傻，在你面前是傻也是我福气。什么？你说我买这么贵的礼物盒不恰当。哎呀，这有什么不恰当的，诶，那个，额，就那个，家珍，我...我爱你。”
我抱头痛哭：“猪扒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啊。”
7
猪扒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大学的宿舍里的弟兄们都来了。猪扒的父母哭肿了眼。而我在等候另一个人的到来。小胖来了，他看着灵位上的猪扒的照片，猪扒笑得很灿烂，在烧纸钱的时候，小胖忍不住哭了：“你活过来，猪扒！你不是一直找我拿那本杂志吗？我一直不给，我想等下一次聚会就给你，我现在就给你啊！求你了，活过来吧。”
我扶起小胖，小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开始止不住泪流。我强忍住泪水。
葬礼进行了一段时间，雨下起了，我瞥见家珍来了。
家珍沉默不语，把一朵花放在猪扒灵位前，她望着那张笑脸。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我把家珍叫到安静的地方，递给了她小熊跟礼物盒。
我按下小熊的按钮，背过身走了。
“2011年9月10日，今天，家珍，我买了个录音的小熊。你说我不会说话，太沉默，我也知道，但是我有时在你面前，不知为何，我话总是变得少，那么我在这里多说话，有一天你就听见我说这么多话。我希望来年的今天，你会听见这个声音。我准备下一年的今天向你求婚。我爱你。”
“家珍，嗯哼。今天是毕业前夕，不知为何，总感觉我们好像少话了很多，不过，没关系，一段感情不会轻易被那么几句言语破灭的，我相信我们的爱情能够始终不渝。在这大学这几年我蓄了几千块，你一直说我抠门不舍得花钱给你买东西。而我呢，一直准备给你买个戒指，作我们定情信物。我会在毕业那天给你的。还有我准备着旅行吧，一起去吧，好吗？你说你想来一次旅行，好的。你说，你想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好呢，咱们就去。还有你不是说，你想去海边吗？嗯，咱们也去，你男朋友可是为这次旅行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对了，你想吃什么辣的，就尽管吃，我不拦你，长痘嘛，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还有······”
我知道我是猪扒的损友，我也知道猪扒肯定不想我这样做。但我依旧是不忍家珍什么都不知道，猪扒就这样走了。
背过身，我听见雨嘀嗒嘀嗒的。
葬礼的最后，家珍还给我那些东西，并叫我烧毁这些东西。我答应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家珍一直背着身，她离去时候的背影像似幽灵。家珍绝情？但我知道那是因为生活。
嗯，得继续。
不知为何，我看着家珍的背影， 就好像看到猪扒的背影。
我又想起某一天猪扒问我：“棋丰，你下过雨吗？”
每个人心里都下着一场雨，而这场雨中总会住着一个人，如你一般的人。而这场雨时大时小。下着滂沱大雨的时候，你会发现找不到那个人，你看见的只是她朦胧的背影。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的时候，这次你看着了她，可正当你迎头赶上的时候，她回头那一瞬间，你却看到了自己。是的，她就是你，因为你成了她，而她永远住在你的雨中，你却永远在雨中遍寻她的身影。
我看着灵位上的猪扒的照片，无法在听见那个玩游戏而叨叨不停的声音了。也无法再看见那个画面了。
猪扒对着镜子照了照，邪恶地面对着弟兄们，抚摸着他那诱人的腿毛：“性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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