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诡异的场面,已经完全忘记尖叫了,腿肚子也像抽筋一样打起了哆嗦,我想赶紧逃跑,但是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公太”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我惊讶地发现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个风车,我记得这是上次我回老家过年的时候他给我做的,但是当时因为我不小心弄坏了,所以就扔在了老家,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看到。
“公太”离我越来越近,那股一直以来都萦绕在我周围的臭味也越来越浓重,被恐惧逼到绝境的我突然大喊了一声,喊出这一声之后我的恐惧竟然减少了很多,腿上的力气竟然也回来了。而这时“公太”离我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了,我顾不上太多,撒开丫子就夺门而出,朝着屋背的新楼跑去。
堂屋和屋背的新楼中间还隔着一个饭厅和厨房,平时跑过去也就是两三步的事情,但是今天我跑进饭厅之后却怎么也到不了出去的那扇门那里。那扇门看着像在我的眼前,但是不管我怎么跑就是跑不过去,饭厅就像一个又长又黑的隧道一样。而就在我死命往前跑的时候,“公太”则挥着手里的风车,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嘴里始终发着“霍霍”的声音。
就在我快要跑不动的时候,同往屋背的那扇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又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吓得够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人影并不是“公太”,而是婆太。虽然平常我特别怕婆太,但是现在看到她我却格外地高兴,因为我知道虽然婆太平时神神秘秘的,但是她是个活人。
果然,婆太踮着一双小脚,一瘸一拐地跑到了我的身边,一把就把我拉到了身后,紧接着就看到她伸出手,狠狠地指向了“公太”,大声地用土拐话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人都死了还来折腾小辈,是不是非要我去踩你两脚,你才肯消停!”
我从来没见过婆太生那么大的气,然而她一说完,“公太”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嘴里“嚯嚯嚯”地喊了几声之后,就慢慢地退回了堂屋。而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吓得虚脱了,当看到“公太”完全退到堂屋里之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家颖,家颖……”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我爸正在喊我的名字,我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了,发现在我的身边竟然围了一大圈家里人。
“醒了!醒了!”我爸看到我醒了之后,赶紧大声地喊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大家就七手八脚地把我从地上抬了起来,送到了屋背的房间里,我妈正跟着一边抹眼泪。
我被大伙放到床上之后,龙师傅就走进了房间,他神情严肃地摸了摸我的后脑、印堂和胸口,接着说道:“运气比较好,没有被阴气入身,只是被吓到了,休息几天就好了,这几天我会让我的徒弟留在这里,他后告诉你们该做些什么的。”我爸和我大伯听完之后连声道谢,接着他们两人为了让我休息,就把除了我妈之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窗外传来了一声鸡叫声,没想到昨晚的事情竟然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想到这里我就慢慢地睡了过去,这次我睡得很好,再也没有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中午了,虽然龙师傅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我还是感觉到头疼得想要裂开了似的,我挣扎着走出了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道公正坐在门槛上看一本线装书。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醒了?”
“恩。”
“看来你身体不错,才睡了一天。”
“那天晚上我怎么了?”
“恩……你被鬼缠上了。”紧接着,他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
那天龙师傅和大伯很快就带着大家朝墓地的方向赶了过去,等他们到的时候发现棺材离坟地还有半里路左右,被孤零零地摆在村道的中间,通红的棺材在黑暗中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
抬棺材的七八个叔伯兄弟远远地躲在路边,他们看见大伯带人过来之后,就像看见了大救星一样,一窝蜂地跑了过来。
大伯看了看棺材,就朝其中的兆贺叔的弟弟兆康叔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兆康叔大概三十出头,也是个地道的农村汉子,他抽了一口手里的卷烟就说道:“刚才还在敲,但是好一会都没有动静了。”
大伯皱着眉头看像龙师傅问道:“龙师傅,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龙师傅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下来的手势,接着自己就朝棺材的方向走了过去,只见他围着棺材前前后后绕了三圈,又看了看一些下葬要用的东西,接着就看到他急匆匆地走了回来。
还没等大伯开口问,龙师傅就找问道:“你们忘记赎魂了。”
大伙一听这句话,一下子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赎魂是我们这边办白事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步骤。说的其实就是人死了之后,魂魄都会对原来的家人,家庭恋恋不舍,如果这种执念很深的话,往往就会出现逝者不愿安然下葬的情况。而让死者安然离去的最好办法就是家里人一直把死者送到墓地,但是下葬的时候禁忌却又很多,根据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去世的时间,有很多人是不适合去送葬的,如果去了的话就会惊扰到死者,造成更大的问题。所以面临这种两难的情况,人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所有比较亲的家人都要拿一件自己经常穿的衣服放到一个箩筐里,然后这个箩筐会跟着棺材一路挑到坟地,下葬的时候就和棺材一起埋起来,这是因为这些衣服上面会有主人残余的气息,可以让死者的魂魄误以为这些衣服就是活人,这样就会安心地离开。
这本该是一个很重要的步骤,但是来给公太上纸的人实在太多了,家里的人都忙着招待客人,人手根本不够,而这次主持丧事的大伯又是第一次当白事的总管,没有一点经验,竟然把这个步骤给忘记了。
按照我们平常的理解,红白事上的这些仪式仅仅只是一个仪式,有和没有都一个样,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仪式世世代代地传下来肯定就有被传下来的道理,也许你漏了一百次都没有问题,但是第一百零一次可能就给你撞上了。
大伯一看是自己的疏忽捅的篓子,赶紧就问龙师傅:“那现在该怎么办?”
“马上回去。”
“回去?”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已经不在这了。”龙师傅神情严峻地说道。
“那……那四……”兆贺叔想了想才改口说道:“那个鬼去哪里了?”
“他回去了。”这四个字一从龙师傅的嘴里说出来,所有人就意识问题的严峻性了,大家顾不上扔在大路中间的棺材,操起家伙就往老宅赶来。
龙师傅说得没有错,他们和大伯离开没多久,家里就出了事情。原来当时我躺在凳子上睡过没多久,老宅里面的保险丝突然“啪”地一下就断了,我爸好不容易才接了起来,可是家里所有的灯死活就是亮不起来。
就在大家想找蜡烛和煤油灯出来点的时候,本来睡在长凳上的我突然就发出了一声怪叫,紧接着就像疯了一样翻着白眼在家里绕圈跑了起来,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妇女一看就知道出问题了,赶紧就想把我拽住,可是没想到我的力气出奇地大,几个人都没有办法把我摁住。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我妈指着我的身后尖叫了一声,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够搂着的黑影,这个黑影佝偻着背,像极了公太的模样。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所有的人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邪性的事情,大家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被那个影子撵着跑了好几圈之后,突然就摔倒了在了地上,就在家里人想过去把我拽起来的时候,婆太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从屋背冲了出来,指着那个黑影一通咒骂,没想到这一骂竟然真的有效了,那个鬼影顿了一下子之后就缩回到了原先摆放棺材的墙角里。
而在这个时候,龙师傅和大伯也带着人回来了,龙师傅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把桃木剑,朝着那个黑影烧了两个符,那个黑影就慢慢地淡了下去,最后消失在了黑暗当中,说来也怪,在黑影消失的那一刻,所有的点灯也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而接下来的情况不用太说我也都全部知道了。
我听完龙醒的话问道:“那是鬼吗?”
龙醒笑了笑回答道:“算不上吧,最多只能算是残余的一些魂魄,其实没有什么害处,就算我师父不出手,用不来了多久就会消失的。”
“那……那他为什么会缠上我?”
“那不是缠你,他只是放心不下你,本来就算死者的魂魄回来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你那天下午看了墙上的画被吓到了,魂魄不稳,所以最后就被缠上了。”
听完他的话,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像“公太”确实没有要害我的意思,可能只是想把手里的那个风车给我吧,想到这里我的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心就像被刀剜了一样疼,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死两别吧。
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在老家休息了几天之后,我就跟随爸妈返回了县城,不过在这几天里我和龙醒却成了很好的朋友,而在我接下来的故事里,他将会成为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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