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新燕

我家的屋檐上好几年前就被燕子筑了窝，每到春天回暖，燕子便飞了回来。北方的春天是阴晴不定的，即便是过了清明时节，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冰冷的气息，我妈看到屋檐上残破的燕子窝，遗憾地说“今年不回来了吧。”我笑着打趣：“你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待老朋友似的，其实就是几只燕子而已。”

“老朋友”是言而有信的，五一后几只燕子姗姗来迟，总算门口又能荡漾出一片春光明媚的喧闹声，对此我也随着家人开心不已。

那日门前堆了几个小孩，仰着头指指点点，我好奇着仰头看去，原来燕子诞下了四只小燕。燕子很有灵性，两只成年燕子探出身子来，在窝的外沿来回蹦跳，轻盈的身躯如同羽毛一般一会儿沾染在这里，一会儿飘摇到那边，总之都是以鸟窝为中心来回卖弄着。

出于对刚出生的小燕子的好奇，我认真地蹲守在鸟窝下，大概三四天的功夫，幼鸟探出了小脑袋，四只小脑袋齐刷刷地摆列在外面，灵动的眼睛一张一合，似乎在对这个世界展开真正的认识，头上的绒毛不似成年燕子那般明亮，是浅灰色。一只幼鸟被同伴啄了脑袋，扁塌塌的，就像懵懂刚睡醒的小孩，一见到父母飞回来，四只同时张开带有乳黄色的嘴，高声呐喊着，真是可爱极了。

忆起在课堂上我给学生分享在古诗词中“雁”和“燕”两个意向的区别。两种同音不同命的两种鸟在文学中的表达截然相反，前者大部分都代表着孤独无依，漂泊思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巫峡猿啼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后者大多便是美妙轻松，安家美满的预示，“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是早春时节的欣欣向荣，“乍莺儿百啭断续，燕子飞来飞去”是出行路上的活泼欣然。

燕子是美好的象征，它的到来代表着春意盎然，它就如美好时节中的精灵，肆意舞动在清澈的天空中，将美妙的身姿任意挥霍。自古文人多是不满则鸣，从而在忧伤的人看来，美好是留不住的，大多会随着春风从身边划走，也就有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的无奈，也会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物是人非。

其实，美好的东西只要存在过就已经足够了，燕子的灵动点燃了春季，我们在享受春暖花开时，却感叹终有一天它会逝去，那么再美好的东西存在都失去了意义。

我想下一个春天，我家屋檐下幼小的燕子羽翼丰满后仍会一如既往飞回来，那么，代代相承，每个春天都会荡漾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