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餐厅里用了午餐。同样,热浪被遮阳棚挡得严严实实,就着冷的麦芽酒,我们把忐忑与畅快一饮而尽。]
“我们下午干点什么呀?”黛西大喊,“还有明天,还有今后三十年能干什么?”
“别发神经,”乔丹说,“秋天一冷起来,生活就又重新开始了。”
“可是现在太热了!”黛西继续说着,几乎要哭出来,“而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咱们到城里去吧!”
她的声音在热浪中艰难穿行,拍打着,非要把热浪的无情塑出个形状来。
“我听说过把马厩改成车库的,”汤姆在跟盖茨比说话,“但我可是第一个把车库改成马厩的人。”
“谁想进城去?”黛西坚持发问。盖茨比的目光向她飘来。
“啊,”她叫着,“你看起来真酷。”
他们目光相遇,然后彼此凝视,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俩。她费了一番力气才垂眼看向桌子。
“你总是那么酷。”她又说了一次。
她刚告诉他,她爱他,而汤姆·布坎南看出来了。他惊呆了。他的嘴巴微张,他看向盖茨比,又看回黛西,仿佛刚认出黛西是自己的一位旧知。
“你好像广告上的人,”她还在痴痴地说着,“你知道广告上那种人——”
“好了,”汤姆忽然打断,“我还真想进城去了,走吧——咱们都上城里去。”
他站了起来,目光仍在盖茨比和自己的妻子之间忽闪。谁也没动。
“走啊!”他的脾气差点爆发,“怎么回事啊?想去城里就动起来呀!”
他的手在抖,他在努力控制自己,把他的玻璃杯举上嘴唇,喝光了剩下的麦芽酒。然后黛西发了话,我们才站起来,走上外面烈日当空的碎石车道。
“我们这就走了?”她反对道,“就这么走?都不让人先抽根烟的?”
“大家午饭时都抽过烟了。”
“啊,咱们开开心心地吧,”她恳求他,“这么热的天别着急了。”
他没有回答。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说,“来吧,乔丹。”
她们上楼去准备了,我们三个男人就站在那儿用脚踢着炽热的石子。西边的天空已挂上了一弯银色月牙。盖茨比开口想说话,却又改了主意,可汤姆已经期待地转身看着他了。
“你的马厩在这儿吗?”他勉强问了一句。
“大概再走四分之一英里(400米)。”
“噢。”
一阵沉默。
“我不明白干嘛要进城去,”汤姆忽然粗暴地说,“女人的脑子就爱突发奇想。”
“我们带什么喝的吗?”黛西从楼上的窗口大喊。
“我拿点威士忌。”汤姆答,然后进屋去了。
盖茨比僵硬地转向我:
“我在他家什么也说不出来,老兄。”
“她的语气太不注意了 。”我评价说,“全是——”
我犹豫了。
“她的语气里全是钱。”他突然说。
正是。我之前从来没能理解,的确全都是钱——那就是她的声音里,那取之不尽、抑扬顿挫的魅力之来源。那银铃般的清脆、铜钹般的震颤...仿佛是白色宫殿里高高在上的国王的女儿,黄金少女...
汤姆从房子里出来,用毛巾包着一夸脱瓶酒(约一升装),黛西和乔丹跟在他后面,戴着紧紧的、织着金属丝的小帽子,胳膊上披着薄薄的披肩。
“都坐我的车好了?”盖茨比提议,他摸了摸那烤热的绿皮座椅,“我应该停在阴凉里的。”
“是标准档吗?”汤姆问。
“是。”
“哦。那你开我的轿车,我开你的车进城吧。”
这个建议盖茨比听了不太高兴。
“好像没多少油了。”他反对道。
“油多着呢,”汤姆嚷着,看了一眼油表,“要是快没油了我可以找个药店停下。这年头你在药店里什么都能买到。”
这句话显然说得毫无意义,谁也没接话。黛西皱眉看着汤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一时仿佛从未见过,几乎认不出来是她的脸。这表情我似乎只听过别人的口头描述,在盖茨比的脸上见过。
“来吧黛西。”汤姆说,用手推着她走向盖茨比的车,“我开这辆马戏团花车带你。”
他打开车门,但她从他的臂弯里溜了出来。
“你带着尼克和乔丹,我们开轿车跟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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