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外星人进行了那场深刻的对话之后,孙少平的思想开始放开。他竭力调整自己之前的那种失落情绪,当然,井下繁忙又沉重的劳动也能让他躲一躲,或者说换换脑子。
尤其是当了班长后,在井下带着一大帮子人在火线一般的掌子面上搏斗的时候,他的确忘记了一切。他喊叫,他骂人,他跑前跑后地纠正别人的错误,为的是全部完成当天的生产任务,而且要干得漂亮。
当他扫平一切,顺利上井,躺在浴池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打哈欠时,也会感到无比的舒展和惬意。自此,孙少平已经完全是一副成熟男人的形象。
工余休息时,他也想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又重新开始复习数、理、化高中课程,以期今后能考取煤炭技术学校。另外,他还买了一台廉价的收录机和几盒磁带,有时候一个人闭住眼躺在蚊帐中静静地欣赏。
他最爱听的音乐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和《田园交响曲》。
《命运交响曲》大家都很熟悉,反正我每次听都会很震撼,热血澎湃,热泪盈眶。我觉得因为少平每天都要经历那种极致黑暗的生活,所以这首曲子会给他很大的鼓舞,会让他重新找回生活的力量。
他尤其喜欢《田园交响曲》的第二乐章,他感觉自己常常能直接走进这音乐造成的境界之中,那旋律有一种美丽的忧伤情绪。
他的思绪常常在这旋律中游走,有时是在黄原城麻雀山和古塔山的绿树草丛中,有时是在原西城外的荒僻山野,有时是在可爱的双水村,在东拉河边自由的漫步……
想晓霞了,就会不自觉地翻开那三本日记本,看着那些甜蜜的话语,视线也变得模糊。好在下一个班开始,他就又要投入到全新的战斗之中。
他现在的身份和坚定的责任感不允许他有半点的马虎,他实在是太害怕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意外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尽管煤矿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他要创造奇迹!
“当孙少平感到心情实在不好受的时候,他总要不由自主跑到惠英嫂那里去。和嫂子、明明以及那条可爱的小狗呆一会,他的心情就会平伏一些。在失去晓霞以后,他潜意识里特别需要一种温柔的女性的关怀……”
而也只有惠英嫂能完全体会少平的痛苦。她千方百计用好饭、好酒、好话和一个女人的全部温情来安慰少平。因为,她也失去了最亲的人啊,而当时恰恰是少平帮她走出了阴霾。
“因为她了解他,因此她理解他。”
唉,或许也只有惠英嫂的安慰少平才可以平静而自然地接受。若是换作他人,他反而会更痛苦的。
自从少平当了班长后,就很少有时间去惠英嫂那里,因为他实在太忙了。而惠英嫂也劝他不要操心他们,让少平慢慢在井下熬威信,她相信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他。当然,她也相信无论少平飞得多高,也不会忘记她和明明的!
但无论少平多忙,隔几天他也要去看看嫂子和明明,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天,他全天休班,心里惦记着嫂子和明明,吃过早饭之后,他就走进了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小院。
惠英嫂见少平进门,马上就把酒放到了小桌上,接着便收拾着炒菜。少平忙说吃过了,但惠英嫂不听他的,只顾给他往桌上端菜,并提起酒瓶,把杯子都倒溢了。
捣蛋鬼明明正在旁边耍弄一只蝴蝶风筝,小黑子绊手绊脚地缠着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忽然说:“少平叔叔,就是你不来,我妈妈每顿饭都把酒杯给你搁着哩!”
“少平举起的酒杯在嘴边猛地停住了。他呆呆地征了一会,然后便一饮而尽。这醇美的酒啊!”
惠英嫂马上慌张地岔开话题,说明明今天非要吵着她出去放风筝,可把他惯坏了。明明嘟囔着小嘴说妈妈又说他的坏话,而一旁的小黑子也朝惠英“汪汪”地叫了两声,算是给主人帮腔。
没想到少平爽快地说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他们到了矿区东边山野的一块平地上,说着,笑着,把那只风筝放上了蔚蓝的天空。
“少平把着明明的手帮他绽线团;小黑子汪汪叫着,跑去追撵越飞越远的大蝴蝶。惠英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把一些吃喝在塑料布上摆开,然后泪濛濛地看着儿子,看着少平,看着欢奔的小狗和蓝天上那只飘飘飞飞的花蝴蝶……”
我想,这一天应该是王世才死后,惠英嫂感到最幸福最舒松的一天;这一天应该也是晓霞死后,少平感到最安全最没有负重的一天吧。
另外,从作者的文字里,我已感到他们之间那种淡淡的情愫。只是他们两个要走到一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惠英内心里肯定会觉得她是配不上少平的;而少平虽然想过他现实中需要的就是像惠英这样的婆姨,可是真正到了门槛边,他也是很难迈过去的。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六,第三部第三十七章读书笔记,总第49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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