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薄残腊,大寒年味浓。大寒到来,年也就近了。这几天,到处都是鞭炮声,一下子就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一到年前两天或者是三天,妈妈就会收拾好院中灶台,抱来一大堆烧材,准备“搁锅儿”。
后来才知道,“搁锅儿”是地方口语,其大名应该叫炸年货吧。
在我印象当中,“搁锅儿”可是我最盼望的一天,也是年味儿开始的一天,因为我觉得,从这一天开始,家里有好吃的了,才算有了浓浓的年味儿。
看到妈妈抱来了柴火,我们兄妹几个立马兴奋起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撸袖子,像模像样地帮着引起火来。
小时候,家里生活不富裕,平时能吃到的多是红薯和其衍生物,不要说肉,就连白面也很难吃到。所有的盼望,都在“搁锅儿”这天,爸妈会尽其所有买来好吃的。
“搁锅儿”一起头,年味儿就十足起来了,就连我们的引火也是喜庆的。先是用一把麦秸做引火,点燃一把芝麻杆儿,然后引燃花材(棉花杆),最后才是结实的劈材。这个流程被爸爸起了个吉祥的说法,叫“红红火火节节高,财气不断年年好”。
火终于着起来了,我们兄妹几个都挤在灶台边上,叽叽喳喳地说着闹着,那红红的火映着我们红红的笑脸儿。
火舔红了锅底儿,暖热了油。妈妈先拿豆腐试油温,厚约2公分、长约十几公分、宽约六七公分的豆腐块,仿佛一块舢板,哧溜一下滑进了油锅中,油似乎是一只被压住了胸口的蟹儿,迅速吐出了一串又一串小小气泡儿,将豆腐块儿给包围起来了……
我们明显有点着急了,不由得加快了添柴的速度,渐渐地,油给豆腐穿上了一件金黄的铠甲,出锅了。
等麻糖下锅,油已经被火催的急躁起来了。妈妈将两片小小的面片儿叠加在一块,拿筷子竖着在中央轻轻一压,掂起两头,轻轻一拉,丢进了油锅。“呲拉”一声短响,油急不可耐地围拢上来,用嘴咬用牙撕用脚踢,不一会儿就累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儿。
爸爸拿两根长长的小竹棍,不停地翻腾着面片儿,几个滚儿下来,面片儿的肚子迅速地膨胀变圆,薄薄的面片儿转眼就变成了肥嘟嘟圆滚滚,又金黄金黄的麻糖(油条),沥一下油,就出锅了。
最让人垂涎的是炸丸子。妈妈左手抓起一团馅儿,拇指和食指环成一圆,轻轻一挤,挤出一个圆圆的丸子,右手拿一小勺子,顺势一挖,丢进油锅,油更加热烈地去拥抱她,亲吻她,似是失散多年的母子。一种奇妙的香气倏忽氤氲,勾的人馋虫顿起。
所有的炸货出锅,我们几个孩子都会扑过去,抢吃。特别是丸子一出锅,更会迫不及待,刚出锅的丸子特别热,我们就用双手不停地颠,一倒二颠,热气稍散,就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小口,咔嚓一声,皮焦里嫩的丸子,立马散发出一股妙不可言的香,那香吆,香萦齿唇,历久不散。
那个时候,限于条件,妈妈炸的只有粉条丸子。红薯是自家种,粉面是自己打,粉条也是自己漏的,这种纯天然打造的丸子,筋道顺滑,味道用语言难以表达清楚。
“葱姜海米揉调料,荸荠鲜菇斩肉丸,轻舀放细翻煎。”工作后,虽然吃到过形形色色的丸子,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妈妈炸的粉条丸子好吃。
“搁锅儿”这天,家里是不做午饭的,那一筐筐一盆盆金黄的年货早就让我们的肚子溜圆了。
参加了工作,离开了家乡。结婚成家,回家陪伴父母过年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但一到年末,妈妈总会喊我们回家“搁锅儿”,她说她喜欢看我们兄妹几个一起抢吃东西的热闹。
拼搏一年,身心俱疲,能吃到妈妈亲手搁的锅儿,是最疗伤的法儿。
看我们抢吃东西,妈妈总爱笑眯眯说上那么一句:“别慌,慢慢来。”是啊,慢慢来,一切都来得及。
“日历薄残腊,大寒年味浓”后面还有几句话,“滚油沸焦灼,文火透从容。转瞬八方素,灿然千粒彤。烹鲜修与治,难得几中庸。”十足的年味儿,是油与火淬炼的结晶,是爱慢慢煎熬后的结果,一辈子未出过远门的妈妈,对此的理解恐怕远超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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