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紫芋湾
小时候,我成长的那个村里有很多山。我经常看人们翻越山头。中年的男人扛着犁耙,拉一头水牛,翻越山头是为了耕种山那边的田地。驼背的老人翻越山头是为了砍一担柴火回家。我们不懂事的孩子翻越山头是想证明自己可以一口气冲到山顶,也不问山那边有什么。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就是另一番风景。
还记得,我上大学后第一次说普通话。我一张口,同学就捂嘴大笑。我心里明明知道“是”读“shi”,可一说话就成了"似"。我心里明明知道“说”是读“shuo”,可一说话又成“缩”。有些词语,我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一开口又是错的。每次同学的嘲笑声,总是在我耳边萦绕,导致我几乎不敢开口。尽管开口说话,还要掂量很久,即便在心里演示过发音,但一说出来,又引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无地自容。一次又一次地被同学嘲笑,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不再说话。我学的是中文系,普通话不仅要考级,而且以后是要做语文老师的。
熄灯了,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睡不着,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嘴巴里送出一阵阵叹息。我想着,别人和我一般大的年龄,个个说话流利标准,包括像我一样从乡里来的那位同学都比我说得好,而我一张口就是笑话。
“普通话”就像是耸立在我面前的大山,让我喘不过气来。如果我不翻越它,它将是我永远的笑柄,现在只是同学,将来可能会被更多人嘲笑。长在太阳底下自得光辉的花儿,怎么会明白石头缝里长出的草儿内心暗暗萌生的自卑?我唯有翻越它,才能证明自己。
第二天开始,我早早地起床,在校园里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练习发音。晚上睡觉时,我蒙着被子听电台广播,广播里悠扬的音乐和主持人标准而磁性的声音深深吸引着我。空闲时,我也毫不避讳地在宿舍里拿着普通话过级的书大声朗读,每每读到平翘舌不分的字眼,又会涌来一波笑潮。
这时,我已经无畏他们的笑声了。我在心里说:“笑吧,总有笑完的时候呢!”因为我知道,一步一步,正翻越这座山。
我不会发音的平翘舌、前后鼻、撮口呼、合口呼的所有发音,哪怕是最简单的,我一遍又一遍地模仿录音磁带,不放过任何一个,练习到口干舌燥。猛练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自己很多的盲点,也一个一个脚印更自信。
渐渐地,我耳边的嘲笑声少了。一年一度的普通话过级考试,我一次性通过,而且成绩也让人刮目相看。走在校园路上,之前笑我的同学,真诚地夸我:“你现在说得真的很标准!”
山,压在眼前、横亘在心里的滋味很难受,一旦你决定要翻越它的时候,它就变得渺小了。也正因为有了翻越那座山的经历,以后的生活中再遇到大大小小山的,我也一样有信心翻越它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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