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

施工，阻挠，控制

昨天写“设计”，今天自然就是“施工”了。只是我那文里的“设计”最后却演变成了“算计”~比“算计”还严重，近乎于谋杀。我的按词作文总是这样，写着写着就偏离了正轨，多半最后都扯出我的家事来了，而且还充斥着灰暗的色调，我总爱联想出一些不愉快的事。是的，我对灰暗色的“景物”比较偏爱，主要是现实生活里我是个落泊者，和幸福快乐相比，我对烦恼和痛苦体验深刻得多。

施工怎么写？又往暗处扯？刚才已经当作缺点点明了，那看来今天就该破个例，不扯我的家事行不行？

还真不行，一看到“施工”二字，我此刻满脑子都是20多年前那“加屋”的经历。硬要我写别的，那相当于手边有好肉好酒不能吃，偏要我咽呑没味道的白萝卜。

我家这老房子是1993年暑假中间开始“起手”的，请我二D主持做，我当他的小工，就我两个人。他做泥工几乎没学过徒，他没有师傅，和人家混了两年，但我就认定盖房无非把墙砌平砌正完事了，就这么点技术，眼里都看得见，不会砌垮的，何况我能一边做小工一边监督。那时我们好穷啊，仅仅把必要的材料准备了下，手里根本没有余钱，所以兄弟嘛，我也不管他饭也不管他烟，每天8块钱的工钱，你自己记好账。请别人我还真请不起，又管饭又管烟，天天办菜，我要上学哪有时间。

到腊月完工，做了整整半年。中间只有二姨姐家的小儿子来做了7，8天，快收尾的时候小D也跑来干了几天，先前听说我起手盖房，这小D当天就去外地跑得远远的，一去4，5个月，他大概以为我早完工了才回来，这人。

这半年里我实话说，为了给二D做小工，缺了很多课，一生盖一回房子，就请原谅了。结果这学期期末考试，我带两个班的主课，一个全片第一名，一个第二名。那半年校长进修学习去了，姓张的主任管事，因为我缺课太多，他还去镇教育组告状呢。考试结果出来了，嗬，他说我那成绩全是假的。只有我自己知道丶天知道，问心无愧，我讲课是讲效率的，和他们相比，我是事半功倍，我肯定要会教点，否则无法解释~是张主任逼我这么说的。

两楼一平，也就是底层3间丶二层两间，这么个房子勉勉强强总算在那年腊月完工了。另外正屋后面盖了个小灶间。

算算正屋的建筑面积有160多平米，但在农村这并不算很宽敞，除人住的以外，放粮食，放农具，放柴草，开始我没有钱另外再做这些专门房子，就堆放在正屋里，结果还是很踊挤。

一转眼又过了3年，到了1996年，一条高速公路从我们村旁穿过，修路的好几百人要在我村住下来。想捞点外快嘛，我们家把二楼两间丶底下一间给工程队的租住。

有天周末我去县城，见路边那规模不小的水泥预制品厂的老板原来是我学生的家长。停下来聊了会。他问我要预制板不，说儿子的老师嘛可以优惠。我当时也听说这高速公路要修好几年，如果把房子扩大一下也能多捞点租金。另外，我家厨房也太小，柴草丶粮食沒处放，卫生间也没有，，，我稍微有点犹豫说，要是要，就是目前家里住满了人，不好施工。

第二天我上学去了，人家马上把40块水泥板就送来了。那人也太积极了，我并没说太明白。既然板送来了就得做。接着拉砖，买木料做门窗，买水泥丶白灰，沙石料，，，好麻烦啊。

还和在路上做工的邻村那泥工师傅说好了让他带人做，他答应等几天那里忙完了就过来。这人手艺很不错，前一年帮堂弟家加第二层房子，见他手艺挺过硬。

哪知一天傍晚，小D把村里那叫小良的叫来了，他在我印象中手艺不行，但是本村的人嘛，就同意了，你做吧。我这人比较好说话，何况邻村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这小良他还蛮正规的呢，开工前要我给他签个“合同”，怕钱跑了。

按我施工的要求就是，底层东边外头先加半间平房，将来做灶屋；底层大平房上面再加上去，升为二层平房，老平房太低，晒谷总只有半天太阳，升高一层才日照充足丶晒东西方便，另外老平房下雨爱漏；从小平房上修一溜水泥楼梯上到二层平房，便于上下，以后去房顶维修也方便。这一说小良全懂了。

接着小良带两个人开始施工。可是第一天我就发现他干事不行。那小平房做屋基的石料少了一点，有一处约两米长的墙基比别处低近一尺，凹下去了一个坑，这问题很好解决嘛，用水泥浆砌红砖先补齐嘛，这不比石头差；可是他用一大堆石灰渣子把低处填起来，上面再砌砖，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我说这不好，他说不碍。

小良叫来的两个对手也是手艺毛糙得很，他们连安门框边的木砖都外行得很。

花了一个月时间完工了。新加的这一间大平房和小平房，共6面墙，只有小平房外边这面墙是平正的，其他5面墙全是歪的。外楼梯那墙中间往里边瘪得很厉害。

总记得，做二层大平房的中间某日，早上我起床时和老波说~今天他们要做的红砖，有两样模子，大小相差很多，你务必告诉他们，不要把大砖和小砖混在一起做，一层层分清楚。大模子砖块数少些，先做了。等我傍晚回家，发现他们这一天做的吓人的多，一天做到了近8尺高，可下面大约10层砖都是大小砖混在一起做，那墙面高低不平，丑得吓人！看他们已经做到这么高了，没要他们拆了重来，觉得那太难为情，也费料。过后才知道没让返工我是错误的。（说明一下，那时乡下盖房墙体都是做空心斗，大小不一的砖是做不好斗墙的。现在盖房一般做实心墙，砖不论大小做一起可以的。）

请人来吊二楼平房水泥板时，因为他们把墙都做歪了，吊板的人从墙上走，我看到那墙像豆腐一样在晃动，真的好危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施工！有一阵太过危险，我急得大喊暂停暂停！

水泥板总算吊上去了，板缝也扎好了，可是我发现，怎么新楼板的后沿和老房的不在一条直线上，往里缩了近2，3寸，太丑了。这是什么意思？小良经我一说，才“哦哦哦，错了错了！”于是又来把前一天扎好的板缝一点点敲打，用石碴拌的水泥浆早凝固得像铁打的，几乎花了一整天也没全凿开，最后他用铁撬把最外边那块水泥板往外撬，板动了，可屋角那里墙体立即出现裂缝，因为之前外墙已经用水泥粉好了，板和墙都沾在一起，怎么能乱撬呢？我叫他不要动，说再动下面墙会垮。结果新旧房子后沿不在一条直线上。

最后，就是大平房抹面了。本来是包工，看做小工的小良他三叔年纪大，我帮他们把一车石碴挑到二楼平房上，我累到把痔疮都弄发了。我说小良你尽快趁这好晴天把平房的面做了。他说好好好。一等等了6，7天，那天终于他说可以做了，我又帮一整天。这天傍晚，几乎是抹面完工不到两小时，大雨倾盘，一夜未停。第二早上，我上去看到平房成了大水池，他把4角出水口还全用水泥砌砖封死了。接着敲砖放水，再来用干水泥粉东补补西补补。这平房的前沿栏杆最后也不管，仿佛这也不是他的事。

之所以要做新平房，也是因为老平房爱漏，现在重做了，又怎么了样？比以前漏的严重好多。尤其平房的外边这堵山墙，一到下雨整个墙面都是湿的。我把他找来问原因，他一言不发，仿佛根本不是他的事。很久之后我才发现了原因，我自己给做了补救。这小良！

这小D推荐这人为我家造房，施工，哪知道原来他是这手艺，这心肠！据说，在施工过程中，小D经常过来像监工一样对人家指指点点，有时还大加责备，弄得小良像赌气一样干活，说我就要这么做你管得着？！人家还以为我让小D监督他们。

不完全是手艺问题，那平房抹面完全暴露了他的居心不良。

实际上，1996年腊月这房子并没完工，我听说小良过年没钱，我提前把大部分工钱结给他了，并没有等他开口要，就为他作想，当然那时有些质量问题还未完全暴露出来。

让这个人来帮我盖房，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几件事之一。几乎酿成重大事故。

这才过了几个月，这小良在外地做工有天突然回家了，见他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原来是切割机把手伤了，差点点弄成残废，住院用了3千多元。我心想，你这怕也是活该！你这手有罪过。

所以2011~2012年，我家搞大维修，我再也不请本村的“师傅”们来施工，我太不相信他们了，我宁愿自己慢慢来，结果真的比他们做的好些，至少牢靠度好得多。

那二层平房让人家做成那样，最后我只好给它加了山尖盖上了红瓦，漏水才算彻底根除了。小平房改成了卫生间挺好的。二楼上那楼梯间也改成了小卫生间，也利用得恰好。后院围起来，菜园有了，灶屋旁边往围墙上搭几根杉树衡条，盖上瓦，柴屋也有了。正屋这边上下共4间卧室，都有前后大窗户，宽敞，通透，我很喜欢。唯独不满的是，当年小良给我做的那几面墙不够平正，不够美观，否则我更喜欢我家这老房子。

~那次加房的经历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施工比设计重要得多！很久之后更是联想到，子女的成长也是像盖房一样，期望只是一个设计图，很简单，而后面漫长的“施工”培养过程才是关键的关键，要一步步落实到每一个细节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