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薯,归属

作者: 酸爽大橙子 | 来源:发表于2018-11-21 05:56 被阅读0次
    归薯,归属

    从来没想到地瓜也有那么好听的名字。归薯,归属。我默念着。也许是老家的地瓜,吃起来又多了亲切的感情在里面,似乎更美味了。

    自从在杭州时暖请我吃了红薯,暖群的新蓉姐一直念叨着要请我吃最好吃的红薯。好不容易等到归薯可以发货了,她便果断给我寄了一箱。她说,大橙子,不为别的,我就喜欢你那坦诚的笑。艾玛,我的笑容那么有感染力么,好希望以后出去买东西不用刷微信而是刷笑脸啊。

    在网上看到了物流信息,归薯从烟台发货。到了西宁竟然好几天不见动静。我不禁有些困惑有些着急了。怕路途中出现什么状况了吧。是的,因为大雪和人手缺乏,归薯在西宁驻扎了五六天后终于辗转到我手里了。新蓉姐说,吃个红薯好难啊。

    好事多磨么,这不念叨的功夫红薯就到了。老妈端着一盘刚蒸熟的归薯放在茶几上。孩子们闻到香味赶紧围过来。妹妹去摸,手被烫得立马缩了回来。嘴里嚷嚷着要吃要吃。老妈只好剥开皮,一点点掰碎、晾凉给她塞进嘴里。她边吃边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发出嗯嗯的赞许声。哥哥拿着一块啃起来,嘴巴被烫得嘶嘶的吹着气,还是舍不得放下。妈妈一边剥红薯皮一边感慨:我们小时候生产队里分地瓜,大的就削成地瓜干,小的呢,拿回家,放大铁锅里一煮,蘸着蒜泥儿芝麻酱吃,啧啧。太香了。

    听着老妈的回忆,我也想起了那些和地瓜打交道的日子。那时我的生活半径也只不过村子周围的十几里。一年四季生活的全部都与农活和农田有关。

    春天里,温和的风儿吹着,煦暖的阳光照着,干燥黢黑的脸上活泛滋润起来,脸颊上也透着一抹霞红。手上皲裂的一道道白线变成了肉色。老妈用绳子吊着我空降到地瓜窨子里把储存着的红薯拿出来。绳子勒在我凸出的肋骨上,每次都会留下红色的痕迹。终于见到天日的红薯表面的一层薄土有些泛潮。它们大概会因为换了环境而感到欣喜的吧。不过不会有太久,它们就要赶往爸爸用砖头垒好到了池子里完成使命了。毕竟育秧苗的时候了。

    育苗的地瓜挨得紧紧的,一块块整齐列队,埋在松软的土里。撒上水,铺上店铺里扯来的厚实白净的塑料布,再盖上草垫子,地瓜又在温室里沉沉的睡去了。过些时日大人们偶尔掀起草垫,用手指弹一下塑料布,上面凝结的水滴便落了下去。布上留出透明的一块。手掌遮着眼睛,挡住阳光,探身贴着塑料布窥探,会看到里面露出细嫩的秧苗。再过几天,秧苗就窜出一大截。采苗的时候揭起塑料布,手伸进去,热气腾腾,像给手蒸了桑拿。

    栽地瓜苗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总要和街坊邻居合伙才能完成。我家因为有拖拉机,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我坐在拖拉机车斗里,车子突突突地向山坡行进。大油桶里的水跟着车子的节奏不停地甩来甩去。我要死死地摁住口上塞的塑料布才能避免更多的水漫出来。水就是产量。就是金钱。我妈说了,多保留一舀子水就能多浇几个窝,就能多活几棵苗,就能多收好多地瓜。我作为水桶侍卫,自觉责任重大,丝毫不敢马虎。任凭山路崎岖碎石羁绊,车子的震颤把我瘦弱的身体晃得变形,我的胳膊还是紧紧捂住塑料布。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佩服自己强大的意志力了。

    大人挥着撅头娴熟地在田埂上挖出一个个不深不浅的窝。我呢,手里攥着一把秧苗,一棵棵投进小坑里。肥胖的秧苗一棵就够了。瘦弱的要两根一起才能保证成活率。我总是不愿被落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大人的节奏,跟刨坑的大人始终保持一个撅头把的距离。秧苗投的没意思了,我就去盯着接水。大油桶里的水要抽到小水桶里。大人们深吸一口气对着老化的黑色的胶皮管猛的一吹,水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老人们嗓子里的一口痰。过了一会儿起水就自然地引到小桶里了。我要把握住时机等水桶快要满的时候顺势一提,水管里的水又回流进大桶里了。

    有时我也浇水。一舀子水浇三四个窝,我比做除法运算还匀的平均。通常情况下水很快就渗进地里。遇到土坚硬密实的地方,水还要蓄一会儿才会慢慢悠悠地消失。

    有时我也尝试着学大人的样子捂窝。右手食指按住秧苗根部一下抿进潮湿的泥里。两手兜起坑内的泥裹住根,再搂起干松的土护住刚隆起的泥包。两只手就像是泥瓦匠的瓦刀,要前后左右抚摸着细腻的土,把田埂打磨的平平展展。

    秧苗越长越长,地里长出了杂草。又要开始除草翻秧了。我蹲在地里小心的扯着秧子,小锄头一挥,草被斩落,怏怏地趴在地上,快意恩仇,干脆利落,实在是太快活了!

    等到秧苗变成褐色,就到了收获的季节。镰刀削掉秧子底部,耙子搂起一团团秧子,藏着地瓜的土地就显露出来。铮亮的撅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插进地里就能刨出大大小小的地瓜。有的胖嘟嘟的,像年画里的娃娃,有的细长的,想穿旗袍的少女,有的还没发育好,比指头大不了多少。我把地瓜上的泥拧掉,堆到一起。架好的摇刀随时待命。大人们坐在摇凳子上,不紧不慢地把地瓜投进去,转着摇柄,白花花的地瓜干就旋了出来。我总是看着着急,忍不住自己去试,甩开膀子唰唰转几遭就败下阵来。只好退下来两手拤起地瓜干抛到空旷的地里晾晒去了。

    等白花花的地瓜干被风吹日晒后干挺挺得卷起了边儿,我们就要拿着麻袋去捡拾瓜干了。地瓜干堆在屋子里,总能占据很大的空间。那是一年里我们最大的收成之一。它们能换面,换麦麸,还能换夏天的西瓜,秋天的苹果。我踩在瓜干摞成的小山上,想想都觉得自己特别富足。

    是的,那种富足不像是吃了一块珍贵的糖果或是得到一件心爱的礼物,那是在一年的劳作后收获的满足,是对身体的劳累的最大的安慰。

    我把一块归薯塞进嘴里,香甜占据了我的所有感官。幸福感又在我的心里膨胀,那一刻,我仿佛找到了心灵的栖息地,找到了精神的归属。

    那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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