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霁夜

遇上你那日起，我便知道自己没了归期。

我是奈何，母亲说，父亲是被一种叫奈何的毒药给害的，所以，我一出生，她便唤我奈何，无姓。自出生起，我认得第一种毒药，也是奈何。

我出生的地方，是在山上，母亲说，这是个谁都进不来的山，山中瘴气常年盘旋，毒虫蛇蚁更是数不胜数，从外看，山清水秀，景致无二，可谁也不敢进来，怕无故的惹上毒气，无故死掉，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把我带上山，且安然生活这么多年的，只记得最深的记忆，便是母亲指着一株红花怔然道：这是奈何，时间最毒的草药，便是它害死了你父亲，你要记得，这是奈何。我看那红花，每一片花瓣都妖冶的开着，花瓣又细又长，努力向外延伸着，开的格外茂盛。只是疑惑，母亲从未告诉我，是谁害了父亲？

在我十六那年，母亲把我叫进屋里，奈何，如今你十六了，可想下山？母亲眼中似有犹豫，可更多的还是常年如一日的愣怔表情，我今年十六，从未见母亲笑过，也不曾见到母亲脸上其他的表情。犹豫一阵，我点了点头。

隔日，我便被母亲送下了山，母亲说：出去了，就别回来。

我到了山脚，小贩在尽力的吆喝，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偶尔还有穿着官衣的衙役来回巡逻，看看自己，除了一个背包，什么都没有，顿时觉得有些难过，我该把母亲带下来的，带她来看看时间百态，而不是整日待在冷清的山上，除了练功识毒，就是发呆。

兄台，有人拍我肩膀，回头，看见一青衫男子，手执玉扇，笑容温和，募的，想起母亲曾教我的一句诗：公子如玉，陌上无双。

兄台，那人开口，字如珠玑，竟比母亲说话还好听，不由得想让他一直说，不要停，方才见兄台一直停留此地，不知兄台是来洛城找人还是迷路？

我，，，无父无母，流浪至此。想起母亲的交代，出来之后，不得让人知道山林中有人存在。别扭的捏捏衣角，撒了谎。

原是如此，兄台若不介意，可随我回家，恰好我父亲今日要替我寻护卫，我看兄台似是会武的样子，不晓得，兄台愿不愿意。

就这样，我成了他的护卫，哦，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霁夜。说是，生他那夜，夜空格外清澈，繁星闪烁，连月亮的光都分外的柔和，当然，他有姓，姓林。只是大家都爱唤他霁夜，倒也没几人唤他全名，他真好，有健全疼爱的双亲，有博识的才华，有俊俏的容貌，我想，世上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我可以跟随这么幸福的人，真好。

是啊，真好，霁夜待我如兄弟一般，同住，同吃，我虽是护卫之名，可没帮他做过什么，在外，他对所有人都礼遇有加，在内，侍奉双亲，勤勤恳恳，每日我随他出去看看洛城繁华，夜里，陪他畅饮，聆听黑夜，我以为，这是我余生的生活，是我一生的美好。直到那天，看到他倒在我面前。

不懂得为什么有人要舍得害这么温润的人，不，或许是来杀我，来人气势汹汹，蒙头黑衣，看不清容貌，即使看清，或许我也不知是谁，领头下令，就一起围过来，自小习武我是不怕，护着霁夜一路突出重围，领头眉头一皱，撒下一把粉末，哪粉末本是朝我袭来，我不怕，从小识毒，在毒气中长大，可霁夜不知，一把推开我，迎上了那些色彩艳丽的粉末。我抱着霁夜，心底抽疼，霁夜，我不怕毒的，你好傻，我一定会救活你。

霁夜中的毒是含笑，解药只有山里有，我必须把霁夜带回山上，我不能让霁夜死，背起霁夜，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山里，推开门，却没见母亲的影踪，我把霁夜安置在屋内，采好药材，给他泡上药浴，又想起，还有一味药材在母亲房中，打开母亲的药盒，一封信孤零零的躺在那。

母亲死了，在我下山之后，服了奈何。

我不知道母亲父亲的故事，母亲信上说，她去寻父亲了，希望我忘了他们，好好活着。

我拿着信，回到屋里，霁夜，你知道吗？现在我是真的无父无母了。垂下头，扶在木桶上的手逐渐收紧，却感觉到一点凉意，抬头，是霁夜的手，霁夜，如今，我只剩你了。

在山上，我把我的故事讲给霁夜听，其实，我哪有故事，我的故事，无非就是，父不详，母已逝，可我连他们的事都不知，竟然一丝都不知。

我和霁夜在山上呆了半个月，等到霁夜伤势完好，我笑着拉他下山，奈何，霁夜唤我，我喜欢霁夜轻轻的唤我名字，好像在我耳边说最美的话，可是霁夜用最好听的声音说的却是，奈何，我骗了你，我是奉命来寻这山的。山，母亲说，外人不知如何进这山，但是他们没有放弃过，奈何，你出去后，若有人要你带他进来，一定不能，奈何，这是我们的家，不能让人毁了家 ，出去后，别说你是从山里出去了，也别说山里有人，别再回来。

拉着霁夜的手晃了几晃，还是松开，不知何时，山上开始涌起大批人，他们围成圈，执剑向我，我不知道山里有什么，可霁夜知道，我不明白我谁人也不识，谁也不知，为何会招惹这一群人，我看着霁夜，想他给我一个答案，可是霁夜没有看我，而是越过我，向那领头人作了个揖，师傅，，，，徒弟，幸不辱命。霁夜，我有些害怕，想去抓他衣袖。可他还是弯着腰，不看我，也不抬头，霁夜，，，如今，，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死的一刻，我在霁夜怀里，我看见他流了泪，伸着手，我想碰碰他的脸，可是我够不到，霁夜，我不怨你，你是这个世间唯一带给我温暖的人，别哭，是你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笑，如何去肆意的活，你是我心里活的最幸福的人，你不可以哭，如果可以，给我讲讲我父母的故事，我安静的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