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在阳台晾衣服,听到外面传来“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声,音调阴阳顿挫,尾音拉的老长,盖过了楼下来往车辆的噪音,隔了几层楼,依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种吆喝声,好像从南到北,从古至今都是一个调,很容易让人记住,师傅的样子我却从未见过。这是一个很老的行当,和它同期的很多老手艺都已经失传了,这个行当算不上刚需,至今为止仍有人走街串巷的去吆喝,我的内心有些触动。想来做这个工作的,一定是个老师傅,磨剪子戗菜刀,看上去是个简单的事情,真正要磨的又快又光,还是需要一些真本事。年轻人耐不住性子去学这些枯燥且收入微薄的手艺,也受不了顶着烈日来回奔波吆喝的劳苦。老师傅的坚持,可能是因为情怀,也有可能只是生活所迫,出来碰碰运气。
早些年头,东西不好用了就去修理,街头巷陌有很多从事老行当的师傅,比如铁匠,修伞匠鞋匠,还有专门给锅换底的老师傅。好像家里的东西坏了,总会有师傅能把它修好。就拿一把伞来说,伞面坏了可以打补丁,伞骨断了可以换新的,价钱也不贵,生意好的时候修伞还要排队。铁匠铺子的生意就更不用说了,常年就像那炉子里锻铁的火一样,红红火火。那时候家里的菜刀、镰刀、锄头之类的铁器,都是从铁匠铺子里出来的。镇上那个年轻的铁匠师傅,水平不太稳定,我看祖父有时把刚打好的新刀,放在自家的炉火里烧得通红后又浸入到冷水里,腾起一大股水汽。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外面的东西的花样一天比一天多。一个铁匠抡一天的锤子,也出不了几件铁器,而且样式单一。工厂却可以量产,款式新颖,效率高,价格也还能接受。用坏了也不再去修了,直接换新的,省事儿。许多像铁匠铺子一样生意红火的老行当,渐渐的凉的像生铁一样。这些铺子消失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大家的心思都被那些新鲜的东西吸引了。等这些老手艺完全失传的时候,有人开始惋惜,也仅仅是惋惜而已。
现在可能的看够了热闹,“纯手工”这几个字,变得特别的值钱。大城市的路边经常会看到有人摆个小摊,摊上摆着大大小小各种精美的竹子做的物件,价格都不便宜。而所有的摊主,永远都只会坐在一旁的矮板凳上削着竹筷子,一副认真投入手艺人的样子,脚下堆着竹子的边角料。我见过真正的老篾匠干活的样子,看一眼那些摊主的手,我就知道那摊上的东西,也只有那几根竹筷子是他们纯手工削出来的,除了这个,他们也做不出别的东西了。打着“纯手工”的噱头去赚钱,那些真正的手艺人,却在深山里苦耕,为一日三餐锁紧了眉头。别说是靠着手艺去发展,就连生存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发展总是向前的,而且不会停下来。我们也都从中得到了益处。至于它对传统文化的冲击几乎无人在意,大家普遍认同被淘汰的就是没有市场价值的,存在的即是合理的。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市场价值来量化的,比如文化和文明。过度的商业化,让很多传统的文化逐渐被边缘化,然后被这个时代的抛下,我们甚至都来不及惋惜。
我听着长长的吆喝声,越走越远。老师傅喊的很卖力,“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声,最终还是被这个城市的各种喧嚣声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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