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艳阳高照。这一天,苏州城富商王员外家红灯高挂,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今天是他的儿子王思源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是苏州城外李家庄李秀才之女李晴儿。
快点中午的时候,十几米的迎亲队伍抬着火红的大花轿,吹吹打打进了东门,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涌上来一团乌云,紧接着一道闷雷响彻天空。眨眼间原本碧空万里的天空,顷刻之间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好像要将天空撕裂似的。
紧接着“嘀哒,嘀哒……”响声越来越大,“哗啦啦……"瓢泼大雨来了,雨柱犹如一排排利箭倾斜着射向地面,迎亲的队伍也没有停歇,冒着大雨极速前进。
花轿一到王府,立即笙角齐鸣,鞭炮声响起。王府门口一直等待的喜娘和丫鬟们立刻迎了上去,其中一个丫鬟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油纸伞,迎接新娘下轿。
喜娘连忙上前大声喊道“新娘下轿,吉祥福到。”一边说着一边撩开轿帘,又喊道“一步下轿见……”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喜娘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指指着花轿里面, 嘴唇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家众人急忙上前一看,“新……新娘子……好像死了……”有人喊道,只见花轿中的新娘子面如死灰,双目紧闭,身子斜靠在一边无声无息,竟是一副死了的模样。
围观宾客之中的一些女客,此时已经被吓得失声大哭起来,现场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人群中有人喊道“新娘子好像死了。快去通知王员外。”
王员外在大堂中还在等待新娘子进来敬茶,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新娘子死了。”
他蹭地一下站起,急忙跑了出去,见到新娘子那般模样后,对着家丁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请郎中!”
没过一会就见家丁领着郎中疾步赶来,郎中上前掰开新娘的眼睛看了看,又伸手搭在新娘子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就听郎中叹气一声说道:“王员外节哀,新娘子已经回天无术了。”说完,便转身退下。
郎中刚走出数米,突然转过身子将新娘上下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眉头紧锁但是却也没再说些什么,退到一边去了。
王员外看出了郎中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走过去低声问道:“先生,新娘子是不是被刚才的雷声吓死的?”
郎中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肯定不是,刚才的雷声虽然吓人,但也就是片刻之间就完事了,人要是受到惊吓而死的话,必然是面目狰狞 ,但是你再看少夫人的面容,哪有一点狰狞之色,而且少夫人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
王员外不由得看向了早已死去的新娘,只见她体态端庄,面容安详。不但如此,嘴角还微微上扬好似在微笑一般。
王员外心中一惊,小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新娘子在来的路上已经死了?”郎中点了点头“根据尸体都僵硬程度来看是这样的。”
王员外叫来迎亲队伍的管事,问道:“你们一路上可有耽搁或者发现新娘子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管事一脸惊惧,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老爷,李家庄距离苏州城也就十几里路,大家都想着赶紧回来吃喜酒,可谓是一鼓作气,路上没有停留一下。少夫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上花轿的时候哭了一会,等我们上路后少夫人也就不哭了。”
王员外听后眉头紧锁,一旁的管家疑惑地问道:“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王员外思索了一会,便将郎中刚才说的话告诉了管家。
管家听后也觉得新娘死得蹊跷,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样么明奇妙地死了呢!
忽然间管家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孟婆汤……少夫人……一定是喝了孟婆汤!”
就在这时,内院里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就见一个丫鬟慌乱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见到王员外后说道:“老爷不好了,少爷他听说新娘子死了,受惊过度吓死了。”
王员外听到这个后,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便晕死了过去。
这桩婚事说起来还是两家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娃娃亲。
原本定的日子是明年这个时候,但是新郎官患了重病,最近身体是越来越差。
王员外看着儿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想着将婚事提前,借着结婚的喜气冲冲晦气,没想到晦气非但没有冲散,还另起祸端,最后连自己的儿子也被吓死。
王员外夫妇突遭丧子之痛,此时的两人形同木偶一般呆坐在那里,整个王府更是乱作一团。好在宾客之中有见过世面的人出来主事,当即把喜堂变成了灵堂。
又命令家丁们快去准备棺木,虽然新娘已死,但他们已经定过亲,而且是被大红花轿抬过来的,既然活的时候是王家的人,那死也应该是王家的鬼,于情于理都也应该和王家公子一样好好安葬。
此地的知府老爷是前日才刚刚上任的新官张清正。他之前是在翰林院工作,任检讨一职(检讨一职主要职责就是编写国家历史。),这次被派到苏州城担任知府一职,昨日才与前任知府交接完相关事宜。
这天清晨,张清正刚刚洗漱完,就听见堂鼓被人敲得震天响。
初次升堂的他岂敢怠慢,立即聚齐衙役升堂问案!他刚走进大堂就见一位白须老者站立在大堂之上。
张清正眉头微皱,拿起惊堂木正要喝问,一旁的师爷陆少游用手轻轻地拉了他一下,低声说道:“堂下这位老者叫李汉卿,是苏州城有名的博学鸿儒,而且还有功名在身,在苏州城有些威望,不好让其下跪!”
张清正初来乍到对当地人情世故不是很了解,听了师爷的话后,连忙命令衙役看座,柔声问道:“李老先生,你有何冤屈,这是要状告何人?”
李汉卿还未说话已哭泪人,眼泪纵横地说道:“我要状告亲家公王员外,他害死我的女儿。”
张清正问道:“人命关天的事,你可有证据?”
李汉卿流着眼泪说道:“我女儿好好的,昨天刚嫁过去就死了,巧的是他儿子也是昨天死的,一定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给他儿子殉葬。”
张清正听后也是被吓了一跳,世间真的会有这等事情吗?当下便命衙役将王员外带到堂前问话。
王员外来到衙门后才知道,自己是被亲家公给告了,他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晴儿是怎么死的,花轿一到你女儿就已经死了,郎中也确认过是途中身亡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郎中。
我儿知道消息后,悲伤过度也一命呜呼,大喜之日,儿子和儿媳妇双亡,我也是难过伤心呀。因为悲伤过度忘了通知亲家你了,这是我的对不,但我真的没有害过晴儿!”
李汉卿哪里肯相信他的片面之词,老泪纵横地说道:“晴儿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十八年基本就没有生过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王员外没有办法,只能请求张知府将昨日的宾客和喜娘请来,好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的。
果然所有人的口供和王员外所说的基本一致,但是李汉卿却不肯相信,激动地说道:“他们都是你的亲朋好友,当然是向着你说话,一定是你们提前串通好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管家说道:“少夫人是喝了孟婆汤才死的,她是被孟婆害死的,请你就不要再冤枉我家老爷了。”
堂上的所有人听到管家的话后,都是一脸惊恐之色,就连李汉卿听到后,身体也是忍不住地颤抖。
“孟婆汤”张清正是知道的,很多神话典籍中都有记载。
传说人死之后,鬼魂经过地府的审判,但凡可以投胎转世的鬼魂都要经过奈何桥,喝过孟婆的孟婆汤才可进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
喝过孟婆汤之后,鬼魂就会忘记前世的种种,投胎转世!但这孟婆汤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听后却如此地害怕呀!
张清正连忙小声询问旁边的师爷:“陆师爷,这个孟婆汤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可清楚?”
陆少游也是一脸惊悸地说道:“大人,你刚来苏州有所不知,已经连续六年,前后一共有十五个女子离奇死亡,死者生前身体状况一向都没有问题,都是突然死亡,而且死后神态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至于死因就连最好的仵作都查不出来。这个案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破,民间相传那些死去的女子都是被孟婆所害,她们都是喝了孟婆汤才被毒死的。”
张清正闻言,怒喝道:“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孟婆就是一种传说里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杀人。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本官决定开棺验尸,查出凶手!”
下午,张清正带着仵作和衙役来到西山,此时的山上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随着张清正一声令下,几名衙役拿起铁锹便开始掘土,没一会李晴儿的棺木就被抬了出来。
就在撬开棺材板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棺材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李晴儿的尸体!
张清正看向王员外,指着空棺说道:“王员外,你需要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员外也是一脸茫然,当即跪倒在地,说道:“大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亲眼看着他们将晴儿的尸身放进棺材里的!当时有很多人都在现场,他们都可以作证。”
张清正又传唤了几个家丁,都说下葬的时候少夫人的尸身就在棺材之中,案件一时之间没有了方向,没办法只能先将王员外收监,再另做打算。
张清正回到衙门后,调出了所有关于孟婆杀人的卷宗查看,这十五个死去的少女,不管是家庭背景,还是家庭所在地,都各不相同,她们之间也都互不相识,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她们呢?
张清正一连查看了两天,终于让他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这些死去的女子都有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
那就是她们都是死在出嫁的路上,或者死在洞房花烛夜,而且最主要的就是她们全部都是从小定了娃娃亲,而且夫君也都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
张清正深信世间不可能会有怎么巧合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惊人的秘密,他决定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但是时隔多年,该从什么地方调查呢,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开棺验尸,现在要想查清此案,开棺验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最开始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不同意他们打扰死者,毕竟人已经死去怎么多年了,现在还要被人挖坟掘墓,死者的家属一时间难以接受。最后还是张清正亲自去说服了那些受害女子的家人,同意他们开棺验尸抓住杀人凶手!
可是让张清正没有想到的是,一连挖了十五座坟墓,里面的棺木中都是空棺,十五名受害女子的尸首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苏州城,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各种关于孟婆的说法也是众说纷纭。
张清正知道这件案子怕是不简单,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一连查了几十天却没有一点进展,无奈之下,只能将王员外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不是张清正不想再查,而是他此次前往苏州任职知府是有皇命在身。
苏州城里有一个姓柳的女子,她十七岁嫁到了王家,新郎却在洞房花烛夜当晚暴毙而亡。从此,柳氏深居内院,一年都不见出次门。柳氏为夫守节整整三十载。直到七年前,已经年近四十岁的柳氏终于走出了内宅,给那些即将出阁的女子讲授女德。
为了弘扬柳氏的这种精神,王家和苏州城的乡绅集资在城中修建了一座大庙,取名贞节堂,专供柳氏居住和宣扬女德所用,柳氏时常会在贞节堂为年轻女子讲授三从四德!
忠孝礼德是本朝的立国之本,皇上听闻了柳氏的事迹后不但下旨表彰柳氏,还要给她建造一座贞节牌坊,流传百世。
皇上这次叫张清正到苏州城任知府,就是想叫他在民间好好收集一下柳氏的事迹,编绘成册,传播天下。
案子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十几个女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张清正心中一直惦记着孟婆杀人案,哪里还有心情调查其它事,便满面愁容地来到贞节堂。
离着老远就见贞节堂的门口站着很多士绅,张清正发现王员外也在其中。
王员外见了张清正面露得意之色,拱手说道:“张大人,我王家一门,书礼治家,代代都出贞洁烈女,历代都受朝廷的恩典。到了王某这一代,有幸出了嫂子柳氏这位贞洁烈女!”王员外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带路
直到现在张清正才知道柳氏,竟然是王员外的大嫂。
王员外前面带路,一群人相拥着走进了贞节堂,这贞节堂修的是相当气派,庭院之中种满了各种淡雅的花草。
王员外介绍说:“自从我大哥去世以后,大嫂便立下誓言终身不嫁,为哥哥守节。十年前,王家出钱,苏州城的士绅又捐赠了一些,耗费了五年时间才修好了这座贞节堂。贞节堂修好之后,大嫂就搬了进来,每日摆弄一些花草,诵经礼佛,时不时还会向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传授女德!”
张清正闻言是连连点头称赞:“你这个嫂嫂果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人呀!能够几十年如一日,难得……难得呀!”
说话间,众人来到大殿前,却见大殿的门口被一个竹帘挡住,透过竹帘,依旧可以看清大殿的正中摆着一座慈悲庄严的观音菩萨的雕像,雕像下面的蒲团上跪着一位清瘦的妇人,正在那里闭目低声诵读经文。
张清正取出表彰柳氏的圣旨,隔着竹帘念完后,那妇人急忙磕头,口齿不清地谢过皇恩。妇人谢过皇恩后却伏地不起,一直不肯接过张清正手中的圣旨,嘴里发出一阵阵压抑般的哭泣声。
王员外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大人请勿见怪,嫂嫂她这是喜极而泣!就让我这个小叔子帮她接过圣旨,大人你看如何!”
张清正点了点头将圣旨递给了王员外,转头对着大殿内的妇人说道:“夫人早年守寡,如今依旧了然一身,为夫守节三十年而足不出户,真是当代女子的楷模典范呀!下官这次冒昧来访多有打扰,还请夫人担待!”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去。
一行人再次回到庭院中时,张清正突然放慢了脚步,对着庭院里面的花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整个庭院里种的都是一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草,叶片细长,茎短枝弱,偶尔有几颗开着白色的小花。
张清正指着白花问道:“王员外,你可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名字吗?”
王员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花草的名字,贞节堂刚建好的时候,这里种的都是一些牡丹,海棠,玫瑰之类的。但是嫂嫂并不喜欢,说那些花太鲜艳了,不适合种在贞节堂,我一想也对,就命人都移出了。现在这些花草都是嫂嫂她自己种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原来如此,你这个嫂嫂还真是个心细之人呀!”说着随手摘了一朵,凑到鼻前闻了闻,又道“这花的味道也很别致呀!”说完,便将那朵白花放进了袖袋之中。
一群人来到会客厅,喝过茶后,张清正说道:“在下这次来贵宝地,其实主要任务就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收集王柳氏的事迹。谁曾想,我刚上任第一天就遇上了孟婆杀人案,真是叫我头疼呀!”
王员外说道:“大人要是需要在下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张清正笑道:“本官还真有一事需要在座各位帮忙!贞节牌坊本官可以立即派人去修,你们也知道孟婆杀人案到现在还没有破,本官真的是分身乏术。王柳氏事迹收集这事,就要仰仗在座各位前辈的帮忙了。”
王员外一听这话,心中大喜。他之前害怕张清正敷衍了事,这次他请来到这些人,就是想着帮忙撰写柳氏事迹的。之前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在张清正主动要求,王员外听后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清正刚回到知府衙门,就见陆少游一直在大堂等他,见到他进来上前说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重新询问了之前参加过验尸的仵作,他们都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最后我又重新走访了那十几户人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张清正连忙问道:“什么奇怪的事情说出来听听。”
“受害的女子她们还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她们在出嫁之前,都去过贞节堂!”
“贞节堂……原来如此!陆师爷,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张清正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接着说道:“陆师爷,你回家早点休息,今天午夜十分来衙门找我,本官有公事需要你办。”
晚上,陆少游如约来到衙门,只见张清正身穿夜行黑衣正坐在桌前等他。
陆少游十分不解,问道:“大人,为何如此装扮!”
张清正指着桌子上面的夜行衣,说道:“这里还有一套,你抓紧时间换上,今天晚上本官带你去抓孟婆!”
陆少游一听要抓“孟婆”,立马来了精神,换好衣服就要去叫人。
张清正连忙阻止道:“陆师爷不用叫人,那个孟婆手无缚鸡之力,今夜只要你我二人足矣应付得了。人多反而不好!”
夜深人静,满腹狐疑的陆少游跟着张清正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大宅院前,此时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是贞节堂。
张大人深更半夜竟然带自己来这里抓人,这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刚刚翻进院墙,身后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白天见到大人摘走了一朵“忘情花”,我就知道大人一定还会再来。我本以为大人需要过几日才会来访,没想到来的怎么快!”
陆少游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只见月光之下站着一位枯瘦的妇人正看着他们,这个妇人正是王柳氏。
陆少游正要说话,却听见张清正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王柳氏凄惨地笑了笑说道:“我十七岁嫁到王府,还没进洞房男人就死了。王府的那些人把我软禁在深宅大院之中,我是想死,死不了。想逃,逃不掉。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就连我上个厕所都有两个老妈子跟着。就这样一关就是三十年!”
王柳氏越说越激动,她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怒吼道“大人,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不是没逃过,但是每次还没等我走出王府,就被他们乱棍打了回来。我想过绝食,他们就撬开我的嘴巴强行灌我,这三十年我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不如死。
他们王家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我帮他们争回一座可以光宗耀祖的贞节牌坊。为了这虚无缥缈的贞节牌坊,他们毁了我的一生……哈哈……最可笑的是,他们还让我去讲女德!”说道最后,王柳氏发出了一阵凄惨的笑声。
一旁的陆少游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说道:“那些女孩是无辜的,可你为什么害她们?”
“我怎么可能害她们,我是在拯救她们,不让她们步了我的后尘,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王柳氏慢慢地走到那些花旁,俯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白色的花瓣,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口中温柔地说“大人你知道吗?认识它的人们都叫它‘忘情花’,但是我却叫它‘孟婆汤’,它可以让那些苦命的女子忘记前世的种种,重获新生多好呀……我也好想喝碗孟婆汤……忘记今生……”王柳氏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一下子瘫软到花池之中。
陆少游急忙过去,伸出手指放到了王柳氏的鼻前,片刻过后对着张清正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看着服毒自尽的王柳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便走进王柳氏的房间。
最后在王柳氏的枕头下找到了一个小册子,张清正打开看了两眼,将小册子装进袖袋之中,说道:“陆师爷,我们也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让人发现恐怕会有麻烦!”
两人一路小跑顺着原路返回了知府衙门,陆少游气喘吁吁地说道:“可惜王柳氏死了,那些女子的尸身也不知道被她藏在哪里了?”
张清正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朵白花问道:“陆师爷,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陆少游接过白花,看了一会说道:“这不就是贞节堂内种的那些花吗?至于它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张清正说道:“本官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看过一本古书,上面就记载过这种花草。它叫忘忧草,它的花又叫忘情花。人一旦喝了用这花熬的汁水,就会气息全无,面带微笑地死去。不过它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那人不会真的死去,只要在七日内再次服用忘情花的汁水,人便可又活过来。”
陆少游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怎么说来那些姑娘都没有死,她们都被王柳氏暗中救活了,所以那些棺材里才会没有尸体。可是那些姑娘现在都在哪里呢?”
张清正从袖袋里取出那本小册子说道:“都在这本小册里!”说着他将那本小册放到了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陆少游急忙说道:“难道我们不去找她们回来吗?要是她们父母知道女儿没有死该有多开心呀!”
张清正看向贞节堂的方向,说道:“她们现在估计已经儿女成群了,何必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呢!再说了,他们的父母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这,这个案子就到此结束吧!”
陆少游沉思了一会,说道:“大人说的对,也许这件事到此结束,才最好的结果!”
此时天已破晓,天边泛起一抹鱼白。张清正拍了拍陆少游的肩膀说道:“又是新的一天开始,陆师爷昨晚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就在这时,王员外急赤白脸地跑了进来,见到张清正后急冲冲地说道:“大人不好了,昨夜我那可怜的大嫂突发急病,猝死在贞节堂,现在该如何是好呀!”
张清正沉思了一会,说道:“对于你大嫂的死,本官深表惋惜,王先生还得节哀顺变!”
王员外急忙问道:“那牌坊的事……”
“放心,贞节牌坊官府会继续搭建,这个你无需担心!”
“那……关于……我大嫂的事迹?”王员外吞吞吐吐地问道。
张清正眉头紧锁,在房内走了几步,说道:“一切照旧。”王员外听到这句话后,悬着的一个心终于落了下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知府衙门!
陆少游不解地看着张清正。张清正苦笑了一声,说道:“先帝走的早,当今太后十八岁便守了寡。皇帝下旨,要在全国各地选取贞洁烈女,在太后生辰前护送进京,到时候陪同太后一起过寿!你说这个时候谁敢去扫皇上和太后的兴致,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完
小冉想说:每个贞节牌坊的背后都是一段凄美的故事,故事的背后,其实是一堆虱子。
贞节牌坊,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就是有很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些刚过门就守寡的女子,贞节就像紧箍咒一样,死死地束缚这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她们,禁锢这她们催,于此同时还会折磨这她们。
看看那些现存的贞节牌坊,它们修建的多么精美,但每一座牌坊下,都埋葬了一个活泼的生命,同时也埋葬了一个女人数十年的青春。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也有很多开明的父母,当他们知道女儿要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男人时,他们就会让女儿假死,最后让女儿远走他乡,去寻找她自己的幸福,代价就是永远都不能在回家乡。
柳氏就是这样做得,只不过她将那些女子都毒死,然后将她们救活,至于那些重获新生的女人去了那里,现在过得如何,只有那些女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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