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并不是冷酷和高傲,而是考验和折磨。
我的外甥在内蒙古西乌旗进行低保户调查,接触的都是生活重压之下的群体,相比贫穷给人肉体造成的苦难,精神受到的折磨有时更甚。外甥给我讲述一个例子,让我觉得在给予困难人口最低生活保障的同时,也应该关注他们的心理需求。人,应该像人一样地活着。
外甥说:
“我入户调查,在一个公寓楼单元门口,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性趴在地上,口里不停地说着什么,附近有一群大爷大妈在聊天说笑,没有人注意这个趴在地上的老人。他就是这次调查的对象。我发现他面容憔悴,身有残疾(二级伤残),需要拐杖才能艰难行走,浑身都是酒味。他家住五楼,有一个女儿嫁到一百多公里之外的东乌旗,很少来看他,他就一个人独自地生活。我们搀扶着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他有残疾,又有喝酒,需要很用力地搀扶才能迈出一步。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要自己走,我们觉得楼梯已经走完,几米平地的距离应该没有问题,就没继续扶。我看到他在距离楼道墙壁还有很远距离的时候就伸出了手,手颤抖着,想去扶那墙壁,可脚却挪不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心里顿时噗通一下,就像自己的心掉在地上一样,很懊恼,为什么不一直扶着呢?”
外甥接着说:
“事后我和同事交流,大家都觉得不解,他有残疾,为什么还要喝酒?既然喝酒了,为什么还要下楼?没有人照顾,为什么不待在屋子里?”
我问外甥是什么感受,外甥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可能有孤独,也可能有寂寞,还可能有无奈,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初开始对老人喝酒很排斥,到结束的时候,反而理解他了。
我认真想了想,老人之所以喝酒,之所以下楼,之所以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主要因为他孤独,他渴望交流,渴望到有人的地方去,即使周围的人都不关注他,只要能在人群附近,他就会有种与人同在的充实感,就会觉得他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人这个族群中的一员。尽管下楼艰难,但他也要克服身体的障碍,决心下楼去听一听大爷大妈的聊天说笑。这并不是什么高尚的精神,而只是人性,是一颗想真真正正做人的心!
我把这个想法给外甥讲了,他很认同,他也觉得老人确实是想下去和别人交流,“他要活着下楼”。
亚里士多德说,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也许普通人没有太多参与政治的机会,但人必须活在人群之中,必须每天参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能独自孤立的自绝于人类之外。孤独,本就不符合人性。
现在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已经比较健全,扶贫也开展的轰轰烈烈,以中国现有的经济实力来看,解决完全赤贫状态应该可以做到,但对于脱贫之后人的精神贫乏和孤独问题,怎么解决呢?老龄化社会逐渐到来,人的孤独和寂寞问题必将是中国面临的下一个重大难题,是开始谋划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千万别造成无依无靠的数以亿计的孤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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