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自从去年12月底来到密歇根州，展眼已经十个月有余了。今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温度只有6度，最低温度是0度。往后还会更加冷吧。
大学毕业后我到深圳工作，整整十年，这是第一次重新体验完整的季节轮回。虽然我曾在北方的四季里长大，但年少时的我从来没有对季节有过任何强烈的情绪。十几岁的女孩子曾将数不清的苦恼虫子塞进日记，却从未曾将一年四季放在眼里过。
这回，走在常走的那几条路上，突然发现，季节的变化可真明显呀！起先，我不禁被眼前那跳跃变化的色彩迷住了。地上铺满了红色或黄色的枯叶，树上是半树半树的绿、半树半树的黄，一眼望去，错落有致地铺排开去。人就像是行走在深秋的时间序列里。我知道，再走下去，就会看到雪。
走着走着，我突然震惊了。这真是同样的地方吗？还记得我刚来这里的那天，那是去年12月22日，大雪厚厚地盖住了草坪，奶油般密实地覆着一栋栋房屋，点洒在行道树的枝枝桠桠上。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走进了童话世界，那些房屋不过是些蛋糕房子，咬一口就会糊上一嘴的奶油。
等雪融化了，大地才露出了它们的本来面目。光秃秃的树枝，枯老又没有生气。
一入春，数不清的小树芽悄悄爬上枝头，再过不多几日，便望见到处是盈盈满满的青嫩的叶子。红的、粉的、黄的，各种各样的花儿也都争奇斗妍。瞧吧！这就是希望！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来得既迅速又神秘，让人早忘了那暴雪、冰冻和酷寒的日子。
再过三四个月，大树小树陆续卸掉了百花的冠冕，只在夏日的清风中微微招摇那油油的绿叶。
十月下旬，几场秋雨，扫打着一批批开始衰老的生命。如今，那些叶子一大半都已凋落。到处是打着卷儿的红叶、黄叶，落在四季常绿的草坪上煞是好看。落在人行道上的，便难免被践踏。秋风一起，便听见落叶在地上无力的哀鸣。
秋气悲万物。原来，寸草不生、空寂寒冷的冬天并不显得可怕。而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强盛一点点衰落，无法扭转命运的大轮，眼睁睁地看着这时间的车轮碾压在已经枯黄的叶子的残身上，只等着再过些时日，下一场雪，它们就要被彻底埋葬。这才是最让人心痛无奈的。
我一直不太懂植物。常常弄混它们的名字。可是突然间我觉得我懂了所有的植物。
大自然的轮回，一年四季、流转不歇。而人，只有生、老、病、死这一个四季，便不再来了。有人说不对，既然生命是轮回，那么还会来。可即便来了，谁也不认识谁了。更不能像指着一棵树上的雪那样再对着你曾爱过的人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丝丝心欲碎，应是悲秋泪。”
快到住所时，我的鼻子已经完全不能呼吸。穿过红绿灯，我赶紧加快了脚步。我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我呼出去的是和我的体温一样温热的气体，吸进来的却是冷冷的东西。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因为有太多遗憾和未竟之事，便常恐秋节之至。可再不忍，人生的秋天也是注定要来。
泪罢，不禁沉吟：“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需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365天无戒日更营，第5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