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野趣，纯粹的户外体验，三十多年过去，有时还会想起。
那个清晨，我们坐在一辆面包车上，同行还有一辆半截子。两辆车同时去往防川。我们之前先是到珲春，又去往防川。珲春那时交通不便，还没有火车。从沈阳过来，火车只通到图们，从图们坐长途大巴才能抵达珲春。防川离珲春约70公里。
去往防川的沿途森林连廊，欣喜草木绽芽，春山一片青翠。车在盘山道上转来转去，不时望见莽莽远山，忽就大片暗影，像一条长蛇，蜿蜒逶迤于半山腰。同车的珲春朋友告诉我们，那是横亘在森林中的防火带，有的地方也是中俄边界。
山中安静，传来的都是天籁。越接近防川，车越不能快开，因为道路上不时就会窜出小动物。最多的是松鼠和野鸡，还有野兔。松鼠就在公路和树上窜来窜去，野鸡则像家鸡，落到公路上不慌不忙的觅食散步。偶见野兔，跑得极快，像流星在车前倏忽而过。马路很少有行人和车辆，这里是小动物的天堂，我们是不速之客，扰了它们的清梦。
山间不时就见到防火标志，车驶至山脚公路，便有湍急大河咆哮相伴。据说沿河公路边蛤蟆聚堆，遇有雨天，捉到的蛤蟆可以用口袋装。不知是否夸张，但外地人都到珲春买蛤蟆油确有其事。蛤蟆油补肾益精，养阴润肺，是上等的滋补佳品。
防川距图们江入海口仅15公里，位于俄罗斯、朝鲜、中国的特殊三角洲地带，鸡鸣三国，有不一般的战略意义。车驶出盘山公路，来到江边，再前行就是通往防川村的唯一道路。说道路，其实是堤坝，最窄处只有8米。堤坝左右是两片水面 ，分属朝俄两国。这条路也是我国领土最窄的地方。再远处有一座朝俄跨江大桥，右侧是朝鲜的豆满江，左侧是俄罗斯的一个小镇。这里风景别致，山水如画。防川村民基本是朝鲜族，我们去的那年很多人还只会说朝鲜语。我们到这里也就止步了。
回返时我们去了另一个村庄，村庄居民也以朝鲜族为主，但彼此交流畅通无阻。那个地方附近全是稻田，还没有耕作。车停下，朋友喊我们下来，他拿出事先备好的长筒靴，拎起一把锹，下到水田地里。他把锹插进湿泥里，抬起右脚用力一踩，掘起一大坨稀泥扔到路边。我们一看，里面咕咕涌涌的全是泥鳅，赶紧拿起车上的水桶，胡乱抓起就往桶里扔。也不知这泥鳅为何就这样多。这泥鳅回到珲春我们洗净用盐腌过晒干，带回家用油一烹，口感焦嫩，鲜香无比。
抓够了泥鳅，我们被带去一个大养鱼塘。看塘的老头拽过一张网告诉朋友：“那边上有一个小木船，要吃鱼，你们自己下去捞。”几位男士就跃跃欲试地去了塘边。水面很稳，清澈碧绿，细看有大鱼在里面翻来游去。小木船驶入塘中央，撒网起网，有几条大鱼就在网中撞来撞去。岸上的人已把临时的炉灶支好，锅底扔进去一块块扁圆的木精，木精很起火，燃烧起来忽忽作响。那里的人在户外吃煎肉也用木精。待鱼收拾干净，锅中取自塘中的水已翻花。鱼被扔进锅里，开始咕嘟嘟咕嘟嘟。没见过这样吃鱼的，怀疑这个东西太原始，有点刀耕火种时期的意味，也不知能不能好吃。
看塘老头搬出一个黑乎乎的木桌摆在一块平坦点的地方，拎出两长条木凳给我们坐，又变戏法式的捧出一摞碗。朋友从车上拿出一瓶酒，用桌子边沿磕开瓶盖，给每个碗倒上一些。鱼还没有上桌，香气已四处飘散。出锅的鱼被倒进一个大盆，盆边上还有一碗大酱和黄瓜辣椒青葱。忘了这鱼就是用这塘水煮的，先舀上一口汤喝了。鲜，好像没喝过这样美味的鱼汤。朋友说用原塘水煮鱼，只放上一点精盐调味，就是这个效果，他们经常这样吃。
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祖国之美，物阜之丰，领略过了，便久久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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