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作者: 柴了个柴柴 | 来源:发表于2023-08-13 07:56 被阅读0次

            亲爱的父亲,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我和您阔别已经长达四十余年之久,时间藏在了雨雪的暗线叙事里,我在雨雪的雕琢下佝偻了身躯,当死亡逐渐迫近,生命开始羸弱之时,一个孩子总在思念他的父亲。

            父亲现在的您可还认得我年轻的模样,年龄的负荷加注了双眼的残缺,在彻底失去光明之后,一个老人,努力用指尖描摹黑白的记忆,在风烛残年里,细数着死亡的日子。我已经那样老了,老成了过去的载体,历史的标本。我惊讶自己的快速衰老,归咎于那四十年不曾改变的阴雨天气。当阴雨带来晦暗的晨曦,生命的方向迷失在栗树下祖父幻想的迷障里,很多时候,我不确定我是否还在呼吸,黑暗中的躯体难以支撑心脏的搏动,代替眼睛的双手,唯一灵动的肢体,慢慢在洪水中沉溺。我终归要走向尘土,任凭时间风干我的骨骼,四十年的阴雨稀释我的血液,走向祭坛时,亦如圣婴一般,被阴雨后的烈日蒸腾为一颗分子。

          父亲,一个衰老到临近死亡的老人,一个意识囿于游荡的灵魂的孩童,以求救的心情向您寻求死后的庇护。阴雨不仅在撕扯我掌心上遒劲的生命线条,它还在侵吞历史遗留的痕迹。当布恩迪亚家族的最后一个孩子被虫蚁啃食,最后一片棕桐树叶落下,一切都将成为远古的历史。飓风刮走木屋,连同午后常有轻松牌戏的清凉露台,似乎成为马孔多必将从这世间抹去的预演,反复排练,阴雨后的灾难会按图索骥,将重置四十年侵占的空间。工人被包围在广场,两百节车厢载满死尸,火车的尽头是海的彼岸,倔强的祖父被大海阻拦,而这野蛮的海却被火车斩断,被死尸填满。我已经老了,父亲,我已经老了呀,没人相信火车会驶向大海,我看到血水积聚成一湾清泉,死去的血脉延续陈旧的基因在崭新的经脉中流窜。身体还未觉察,眼前的法庭案卷和小学教科书却那样强悍。“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生前发动过三十二次起义,他一直从大泽区战斗到奥阿查。”一个老人,试图唤起人民被阴雨淘洗的记忆,被权威冲刷的过往,很可惜,没有人会理会一个老人的喃喃,何况我已经这样老了,老得快要死掉了。

            我想起梅尔基亚德斯的羊皮卷,祖父曾为它向孤独献祭,而您也在破译羊皮卷的热望中躲避了失眠症的侵袭。当空洞的双眼为无奈泣血,我的双手又重新抚摸这本古老的预言。我试图找寻自己生命的预示,一份安心死亡的寄托,哪怕是找到一种方法,涤荡我身上染着的沧桑岁月的苔印,然而我知道,一旦我找到答案,必然要交付呼吸的权利从而陷入长眠。父亲,我该归向何处,我可怜的孩子要归向何处,是幻灭与遗忘的荒漠,还是无边无际的谎言的深渊。所幸,我就要死了,一个孤独了近百年的老人,走向死亡,走向父亲的庇护,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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