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们就被家长和老师寄予厚望,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不仅需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而且还得有一技之长,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奉献社会,服务他人。
随着年龄不断增长,我对“有用”和“无用”这两个概念越发敏感,不时就会审视自己,到底对社会有多大用处?
在经历过疫情的生死考验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对家庭这个最小社会单元应该算是有用的,比如能够及时注意到父亲的“沉默性缺氧”,并且费尽周折地找到了答应接收他的三甲医院,通过治疗控制住了病情。
但是从广义的范围来讲,自己对社会的用处十分有限。不仅从事的是非生产性工作,无法直接创造产值和利润,而且工作内容缺乏建设性,琐碎繁杂不说,还容易被边缘化。
尽管我有一技之长,但在只讲政治、不看重业务能力的集体组织里很难派得上用场,被当作“工具人”对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过这些年单位新招进来的专业人员,都擅长审时度势,有意识地强化政治能力,绝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增进业务能力上。他们还精于算计,接受工作任务时会优先考量哪些人对自己有用,哪些事值得认真做。
在口才和文笔上,他们也一个比一个内卷——在公开场合说的话越来越好听,在单位公众号上发表的宣传文章越来越好看。
但他们对本职工作却越来越荒废,既不考技术职称,也不参加和专业有关的继续教育培训;在处理日常业务上也马马虎虎,经常需要我们这些他们根本看不起的“无用”之人来帮助推进工作。
我也难免困惑,单位既然设置了技术岗位,却从来不重视;新来的技术人员,学历倒是越来越高,技术却越来越差,稍微复杂一些的技术工作甚至需要外包才能正常进行。
但领导们都没觉得这是个问题,也许在他们的认知范围里,技术岗位是非主流,确实不堪大用,年轻人多讲政治才有前途。
事实也是如此,不少想方设法脱离技术岗位的人在职务升迁上都比较顺利,他们以前在学校里培养的专业技术只不过是进入体制内单位的跳板而已——进来前有用,进来后就没啥用处了。
他们更不需要反省自己对社会真正有用的地方在哪里,只要对领导有用就行了。有的人服务领导的意识甚至比服务家庭成员的意识还要强。
正好这段时间,我在听万维钢老师讲解“权力”方面的问题。他认为权力是人类认知缺陷的产物,有盲从才有权力;如果人人都是科学家,做任何事只认逻辑和事实,那就不叫权力;权力是你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我身边那些业务能力一般、政治觉悟不低的人应该更加理解权力的本质,对领导负责也就是对权力负责。
而我却经常受困于“不理解也要执行”上,工作那么多年,习惯追求专业精神和认死理,自然被排斥在权力体系之外,成了同事和亲友眼中没什么用的人。
其实这个世界一直是按各种权力规则在运行,并且权力对能力起到了放大的作用。有权力的人显然更有用,他们在承担更大社会责任的同时,也有条件在权力有效期内为个人和集体谋取更多的社会资源,当然也就能够更好地保护家人。
“打铁还需自身硬”没有问题,“自己的能力在社会网络里能不能创造集体利益”才是关键问题。后者也是判断一个人“有用”还是“无用”的重要标准。
这和道德无关,权力本身是中性的,可以用来干好事,也可以用来干坏事。我们都希望好人拥有权力,但好人不一定能把事办好。历史上总是不缺好人办坏事和坏人办好事的案例。
我们可以不追求权力,不关心办公室政治,但也“不应该把世界让给那些除了抓权就没有别的追求的人”。
所以还是希望那些有社会责任心和善意追求的人能够拥有权力,让权力发挥更多正面的作用。
我也庆幸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交个人所得税和养老保险,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对社会毫无贡献的无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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