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楼道里，有点黑，走到楼口，外面暗暗的光里，水泥地有点花，点点的黑黑白白，疑惑中，猛一出门，白雪赫然落了下来。啊，下雪了！

        小雪节气，一场“晓”雪。

        我是不是要踏雪而歌？

        揣着这个小小的想法，带着满怀的喜悦，穿过窄窄的幽巷，法桐夹路，白雪轻舞，我细细感受着雪花亲吻面颊的冰凉，与湿润。忙碌的车辆把红红黄黄的灯光暖暖地打向远方，轻歌曼舞的白雪霎时锦衣华彩，明媚照眼。我看它，一点一朵地飘，一片一团地舞，簌簌地落满枝头，落满屋顶，落满衣领，落满打着喜气洋洋红绣球的车队。不知哪一家的女子赶上了瑞雪出嫁的好天气，更不知是白雪迎娶，还是迎娶白雪，总之，冰清玉洁的世界里一切美得不可方物。

        雾蒙蒙，白茫茫。雪花轻轻裹着万物。枯草、冬籽、黄叶，曲径、麦田、屋舍，行人、鸟雀、羊群，一切都沉静在皑皑的白雪里，悠悠的时光中。

        时光悠悠，花幽幽，我，迎雪细赏。

        伸开双手掬一朵雪，就像掬起孩童纯洁的笑脸。我耐心地数着它的花瓣与棱角，造物怎样的神奇，凝水为雪，素衣披身，为冬添一段佳话，结一个故事，美如童话。

        横掠雪空的喜鹊，雪地上觅食的麻雀，玉米垛上神情自若的斑鸠，它们小而轻薄的翅膀载了多少片雪？树杈上的鹊巢，高拢的田梗，泡桐树上的一堆落叶，又该托起几沓雪？我立在雪中，静静的，任雪花把我包容，我又顶起多少朵雪？惟愿把这么些雪穿成素白的花链，挂在你的颈间。看你灿烂地笑，自由地跳。是的，有你来，春天就不用来了。

        远远的，看见老家门前的路，依然白雪一片。大门紧闭，炊烟轻拂，妈妈也许在温暖的灶上正张罗着一餐早饭，无暇清扫这片雪白。可我惟愿，不扫，任它自然融去，或留给归家的女儿，踩几串脚印，觅得童年。

        初雪长天，素白一色。麦田白雪的融合如一绢盈白浅绿的手帕，如一阕温润清雅的宋词，冬的丝线巧织成帛，点书成章。

        倾听雪落的声音，从树枝上从电线上从瓦檐上从残果上从校门前一面古老的铁钟上，更从爬上古钟高高坠起的黄黄的瓜蒌上……

        倾听雪落的声音，我想，折一枝擎满雪花的叶束插于瓶中，听它扑扑落在我卧房的窗沿上……

        倾听雪落的声音……

        一片雪花落在我的唇边，我微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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