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秋风飞黄叶,炊烟一股。
眼看日头偏了黑,京京和嘎嘎还在河堤上放羊,羊吃得很饱,京京和嘎嘎捉野麻虾吃得也很饱,捞出水草,麻虾就在水草里蹦哒。京京和嘎嘎抢着把麻虾的头掐掉,挤出肚子里珍珠白般的肉,晶莹剔透,不用洗,咸咸的,也鲜鲜的。
忽然远处就窜来了一只野兔子,兔子是灰白色,跑的颤颤巍巍,好像老人得了跳舞症。京京和嘎嘎一看就知道,这兔子受了伤,十拿九稳能捉住,捉住肯定能吃到上好的野兔子肉。
“快追!”京京把拖鞋一撂,撒丫子就冲向野兔子。
嘎嘎不服气:“谁追上算谁的!”说着,也不甘示弱,比火车还火车。
兔子毕竟久经沙场,也算是被追的高手了,知道二者不是穰茬儿。身上负了伤,在平地里肯定败北,于是一转身,穿进了河堤南边的玉米棒子地里。
京京对嘎嘎大声发号施令:“笨蛋,快点快点,玉米地里就不好逮了。你从右边进,我从左边攻,实行拦截战术!”
嘎嘎开始并不合作,他太高估自己,以为真能比受伤的兔子跑得快,结果眼看着兔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只好不情愿地听从京京的指挥。但嘎嘎感觉这样自己的主动权就受到了挑战,野兔子还没捉到,野兔子肉就好像已经被京京啃了大半截。
嘎嘎对京京说:你可别忘了上次咱们合作捉了一只野鸡的事儿,那时候可是你六我四分的,这次的野兔子肉该我六你四了。知道不知道?
京京才不白菜嘎嘎呢,从小到大嘎嘎从来就玩不过京京。这次京京的计策是先借嘎嘎之手把兔子干掉,干掉了兔子,至于兔子肉,呵呵哒,哒呵呵,那都是后话!
突然,嘎嘎:“哎呦,娘”了一声,一个懵逼的趔趄,脚离地,身子往前飞,蝴蝶飞飞,飞出了四五米。京京一看,也懵逼了:嘎嘎不会死了吧?好好的一个大胖子,瘫那咋就一动不动了呢?
看完嘎嘎再看兔子,大爷的,兔子毛都没了。京京这个不是味儿啊,忒不是味儿。那可是上好的野味,再也吃不到嘴里了,哪儿他妈的还会有味儿呐。
京京气得走向卧佛雕塑一般的嘎嘎,踢了踢卧佛:起来,死胖子,兔子没了,兔子肉也没了!
卧佛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带着哭腔说:兔子它娘的太阴了,不好逮!
京京对卧佛抱怨:捉他妈的一只小兔子,脚底下不稳你捉乌龟才有把握!
嘎嘎不服:扯淡,那是小兔子嘛,老江湖!你没看它瘸了一只腿,还是个三郎神呢!
京京撇了撇嘴:别卧那了,死猪,这么大一坨怎么会被绊倒,要眼干嘛?(额,这货的小眯缝眼儿确实作用也大不到哪儿去。)
嘎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看裤子还被刮叉了,有苦说不出,叉哪儿不是叉,还偏偏叉到了天安门。
嘎嘎很生气,后果一般般吧。
京京一脸嫌弃地看着嘎嘎的天安门,惊讶地问:嘎嘎,你是不是骑过你家的那只大狼狗?骑狗叉裤裆,你没听说过?
嘎嘎委屈地辩解:没骑过狗,就骑过我家那头老母猪,玩得正欢,俺娘发现了,还把我打得屁滚尿流!(当时,嘎嘎家的母猪已经配种三个月,挺着一个大肚子,眼看着就要生小猪。)
京京无奈地安慰嘎嘎:亲兄弟,我才知道,你不是少点儿脑子,你根本就是先天的无脑儿患者呀,苍天有眼,真他妈让我可怜你这大兄弟!
嘎嘎对京京说:对了,我得去看看绊倒我的是什么东西,感觉是个大石头,我非得把这石头扔河里淹死它!
说着,嘎嘎走向了大石头。突然,嘎嘎又大叫了一声“娘”!
“京京,京京,赶快过来看看,不是大石头,好像是个夜壶,发着光呢,你看看是不是古董!”嘎嘎这大胖子,别不信,高兴地时候竟然还能蹦起来,有点儿地动山摇。
京京闻讯而来,知道有料,保不准赔了兔子得了宝呢,哈哈,苍天还真有眼。
京京为了抢得先机,赶快对嘎嘎说:嘎嘎你别动,放着我来!
京京走到夜壶面前,趴在地上,貌似专业地对着夜壶闻了闻,不好闻,京京还装作很好闻的样子。夜壶的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土里,只有一个夜壶头漏了出来。仔细一看,还真隐隐约约发着光。
京京对嘎嘎说:这应该是个宝贝,你去一边儿给我放风,我来把它揪出来看看。
嘎嘎说:不行,我发现的是我的,你去放风,我来挖。
京京义正辞严地斥责嘎嘎:你学过考古学吗?你二大爷是考古学专家吗?你知道啥叫唐三彩青花瓷青铜器吗……
嘎嘎瞬间无语,只好不甘心地去望风,嘴里嘀咕着:搞得你很专业一样,你二大爷不就是个杀猪的嘛,这次又成了考古学家?
京京不理会嘎嘎,默默而假装专业地挖夜壶。经过一番捯饬,夜壶终于重见天日。
京京把嘎嘎叫过来说:这宝贝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你看看它底下写的啥,‘秦始皇-专用-夜壶’!秦始皇你知道吗?那可是个大人物,他的夜壶肯定也是个大宝贝,咱把它卖到镇上,肯定能买一大堆兔子肉。
嘎嘎两眼放光,抱着京京就疯狂地给予“嘎嘎爱之吻”!京京恶心得快吐了。
眼看着天快黑了,京京和嘎嘎也把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们立即动身,抱着秦始皇夜壶快马加鞭奔向镇里。
来到了镇上,二人热得满头大汗,加之夜壶还有些秦始皇尿骚味儿,京京又不舍得把夜壶给嘎嘎,闹心得自己苦不堪言。
他们来到了镇上的典当铺,这家铺子是改革开放后的顽固派,苦苦挣扎在新时代的潮流下不舍得闭馆。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秃头,和古董打了一辈子交道,每次他说自己的成就时,总爱拿他那秃头说事,说是和古董打了一辈子交道愁成了秃头。京京反正搞不懂,一个秃头有啥好炫耀的。
京京和嘎嘎喜滋滋地来到典当铺门口,秃头正要关门睡觉,京京喊住了他:秃……,大老板,老板,我们有个宝贝儿,你给看看值多少钱。
秃头一看是京京和嘎嘎,往事涌向心头,恨他们恨得牙根痒痒。原来秃头的孙女在乡下上学,当时一年级,恰好与京京、嘎嘎一个班,因为秃头孙女喜欢在书桌里偷吃零食,又从来不给京京、嘎嘎吃,二人怀恨心头,有一次就把一只螃蟹放在了秃头孙女的书桌里,然后……秃头孙女又在书桌乱摸零食的时候,她的小胖手就被螃蟹夹了,大哭了三天。后来京京和嘎嘎被学校记了大过,嘎嘎调到了半年级,京京调到了二年级,京京再也没上过一年级,嘎嘎上了两次一年级。
秃头没好气地对二人说:怎么了,两个笨蛋能有啥好宝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京京巴结地对秃头说:老板,你看看,是真货不?我亲自挖出来的,秦始皇的夜壶,你看,夜壶底下写的‘秦始皇-专用-夜壶’!
秃头立马做出惊喜万分的样子:大老爷,赶快拿过来让老夫看看,据说这可是千年一遇的宝贝啊,价值千万呢!
京京得意地把夜壶递给了秃头,秃头慌忙地用双手接过来,再用自己几十年的老花镜和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把玩了起来。
突然,秃头现出了遗憾惋惜不乐观的表情,砸吧了一下嘴巴:唉呀唉呀,真是可怜了这么一个上好宝贝,你不会挖就别挖,这种宝贝得真空隔离才能挖,现在可好了,接触了氧气,不久外面就会风化一块块脱落,唉……真是可惜呀,几千万的夜壶就这样被你变成了一毛不值的垃圾。
京京和嘎嘎当时就脑子溢血,懵成了炸开的石榴花。
秃头继续将事态的严重性升温:京京啊京京,以后可千万不敢再自以为是了啊,你要不会挖你可以让嘎嘎挖嘛,嘎嘎那么聪明,挖夜壶肯定比你挖的好,你说现在怎么办?几千万啊,就被你给……你自己无所谓,你让人家嘎嘎怎么办?嘎嘎不得娶媳妇?嘎嘎不得盖楼房?嘎嘎不得养娃娃儿……
嘎嘎的那个心啊,碎得是个稀巴烂。他愤怒地攥紧拳头哭着对秃头说:老板,别说了别说了,这事和你无关!
说完,嘎嘎怒目圆睁对京京说:妈的,出去,单挑!
京京吓死了,他被嘎嘎拉着胳膊,跑肯定跑不了啦。打?打得过嘎嘎才怪,那胖子急起来可以干掉一头牛。
最后的结果,京京被嘎嘎拖到镇中心,嘎嘎把京京打得连滚带爬,哭爹又喊娘,但京京爹和京京娘都不在。最后京京几乎站不起来了。
嘎嘎边打还边说:
还俺的媳妇儿
还俺的楼房儿
还俺的娃娃儿……
这可高兴极了躲在一旁偷偷观战的秃头,秃头乐呵呵地在心里盘算:
哦哈哈,小样儿,这下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了吧,敢跟我斗,打不死你!
原来,秃头为了报复京京和嘎嘎对孙女的螃蟹之仇,早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京京和嘎嘎他们挖的夜壶哪里是什么秦始皇的夜壶,不过就是现代人随意乱造的一个夜壶丢在了土地里,恰好被京京和嘎嘎捡到了,他们还以为真是宝贝呢。
“秦始皇-专用-夜壶”——:
秦始皇除非是傻瓜,才会在夜壶地下写这几个现代汉语。秃头一听到京京说夜壶底下有这几个字就知道了这是名副其实的赝品。所以,秃头后来的一切,都是在和京京、嘎嘎演戏,为的就是使他俩儿引起内讧,自己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没想到,秃头这次,竟然还真成功了!
京京这次被嘎嘎打得确实很惨。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把几千万泡汤了,心里悔恨得不行不行的。从镇上爬回家里的时候,京京又被京京妈好一顿拳打脚踢,原因是——京京放羊,没把羊放好,天都黑了,羊也没回家,京京妈去找,羊全都跑河里泡澡去了,京京没了!
这次京京哭爹喊娘更没用了,因为京京爸京京妈这回是轮番上阵,一个打累了另一个打。京京妈打的时候,口号是:打打更健康!京京爸打的时候,口号是:打打长记性!
唉,京京这次可真是惹了倒霉鬼了,看来果然是——生容易,活不容易啊。
嘎嘎也挨揍了,不过是被他奶奶打的,也是因为没把羊放好。嘎嘎的爸妈都在成都打工,嘎嘎跟奶奶住。嘎嘎奶老了,没力气了,下手打嘎嘎的时候尽管咬着牙,但终究是心上重打下去不重,加上嘎嘎皮糙肉厚,结果,嘎嘎奶手肿了,嘎嘎还没事,气得自己不给嘎嘎做饭了。
嘎嘎是这样想的:
饭可以不吃,但几千万的仇不能不报。我媳妇儿楼房儿娃娃儿全都被你糊糊了,京京你就给我等着吧,你还得被我打!
京京那一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青不紫的,他声泪俱下地趴在院子里的地上看星星,天已经很黑了,耳边有蛐蛐儿叫,爸妈把屋里的灯息了,不让京京进屋里睡。
京京忽然觉得自己没人要了,很孤独。一颗流星划过,京京天当被地当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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